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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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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高中的班主任。”走出很遠的路,宋長明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謝今朝口袋裡的手機殼已經被他來回掰了無數次,聽到宋長明開口後他才放棄對手機殼的蹂躏,心裡松了口氣。

“看出來了,”他說,“你高中那會他應該還很年輕吧。”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不會破壞現有的某種平衡,于是他挑了個最不起眼的說道。

“嗯,”宋長明扯了扯嘴角,“那是他第一次當班主任,帶文實班。”

“還挺像。”謝今朝說。

宋長明又不說話了,但話到這裡就結束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于是謝今朝也沒再找話題。

“他叫郝雨知,好雨知時節的雨知。”

良久,宋長明小聲說。

謝今朝看了他一眼:“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宋長明說:“嗯,他說因為他生在錦官城。”

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謝今朝想起挂在十七班正門的班牌,班主任的照片下有句話。

教育是潤物無聲。

剛被通知要做實習班主任的時候宋長明就跟他說,實習班主任也要寫句教育心得,要和照片一起印在班牌上,言簡意赅最好,因為班牌不夠大。

他想了想,給宋長明打字發過去。

教育是春風化雨。

這七個字并不是一個完整的句子,或有上,或有下,總之它該是個承上啟下的角色,這樣突兀地自成一句,他覺得别扭。

但他沒什麼細膩的文筆,他接不下去自己的前半句,于是隻能半句成句發給了班主任。

反正也隻是挂在教室門口,應該也沒人會天天看吧。

宋長明收到後也再沒提過這個事,直到他某一天進教室前,恍然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挂上去的班牌。

現在看來,自己當時看到班牌的第一反應還真有點小人之心。

亞克力班牌的最上面是十七班的班級大合照,照于軍訓期間,大家都穿着校服,印刷技術不太好,縮小後每個人的臉都有些糊。

往下是兩個班主任并排的證件照,和莫名呼應的上下句。

最下面是其他科任老師的照片。

“其實我高中不是什麼好學生,郝老師對我很頭疼。”

暮春的夜風吹起額前碎發,宋長明的話像來自很久以前。

那還挺巧。

謝今朝想,小老頭當年對他也很頭疼。

但他沒來得及回應,宋長明似乎也不需要回應。

“可能那會跟現在真差挺大吧,每個現在見到我的人都覺得我被掉包了,”他說,“遲意說,是我叛逆期過了。”

他笑着撇開一片落在胳膊上的落葉,春天的落葉。

謝今朝想起遲意說,你就是認識他晚了。

他伸出手,試圖像宋長明一樣幸運地被落葉砸中:“有照片麼,看看?校霸?”

宋長明被他逗笑,這次眼尾彎起一點弧度:“想多了,要真有什麼校霸标簽,放班裡要被笑三年。”

“照片沒有,回頭找找畢業照還在不在吧。”

宋長明指指不遠處。

“到了。”

謝今朝擡頭,酒店招牌映入眼簾,即将要穿過的街心似乎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分水嶺。

他敏銳地意識到,過了今晚,宋長明就不會再提起這個話題了,甚至這個話題的發生也是一場意外,現在的他們不适合一起追憶回不去的青春,這太不現實了。

明天起來,他見到的還是那個有着年輕郝雨知老師影子的班主任,雖然他也無法想象年輕的郝雨知老師是怎樣的。

宋長明往前走,謝今朝放慢了步子,他的背影在燈下越拉越長,自頭頂傾瀉的暖光把他周身照得明亮又溫和,想象不出這人曾經也有過與好學生背道而馳的模樣。

“還不困?”宋長明回頭看見落後的謝今朝,後者發呆似地看着虛空的某處,像在推敲一道頗有難度的幾何題,眉目低垂。

今晚的氣氛真是被烘托得足夠微妙,他竟然覺得這樣一幅毫無構圖和技術的場景很美。

那點酒精被春風揮發得一幹二淨,或許深夜溫度有所下降,風吹進脖頸,他忽然感覺心髒深處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像某種不言而喻的呼喚。

“宋長明?”

“宋長明——”

誰在喊?

宋長明覺得頭暈,還聽到有人在喊他。

“宋長明——”一隻手在眼前來回擺了兩下。

“說。”他聽見自己平淡地開口。

“問你報的哪,半天不說話,”來人又把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我昨天剛收到錄取通知,感覺我是最後一個了,你是不是早收到了?”

什麼錄取?

宋長明頭還是很暈。

錄取什麼?

“沒有。”但他又聽見自己的聲音依舊平淡地答道,聲調沒有任何變化,跟問話的人似乎是兩個極端。

“怎麼回事,你報的哪?”

宋長明恍然,自己是做夢了吧。

報志願嗎。

“陝西。”他聽見自己說。

“陝西?陝西哪個學校?西交?不對,陝西三個985都是偏理的,你怎麼想的報陝西?”

又有個人也說:“對啊,之前不是聽郝老師說你想沖下複旦嗎,有戲嗎?”

沒有。宋長明說。

還差好一截。

差15分。

他有點想笑。

就那一年,分數線忽然漲了。

“陝西師範。”

“什麼?——”

“陝西師範?——”

“等會?什麼意思,複旦滑檔了?”

嗯。滑了。宋長明點了點頭。

“嗯。”他感覺到自己确實很輕地點了下頭,然後又不吭聲了。

“我操那也不能差這麼多啊,你報的什麼?”

“也沒有吧,是不報的公費師範?”

“公費師範都要好接受些,但你不說不喜歡教書?”

是不喜歡。宋長明笑了一下。

但現在覺得好像還不錯。他說。

“嗯。”又是惜字如金的回答。

好裝。他想。

他們都是怎麼忍過來的。

“诶能問下你到底多少分不,怎麼會這樣?”最初晃手那人走到他面前,很小聲地問了句,随即又補充道,“沒事,不說也行,我就是太意外了。”

沒什麼好意外的。

考差了而已。他想。

高中三年沒考這麼差過。

還遇到了最高的一次分數線。

可能背到了一定程度,他又想笑。

“不想說。”

真的好裝啊。

宋長明勾了勾嘴角,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隻是個上帝視角的看客。

“那不說了,對了,郝老師知道嗎,明天還回學校拿畢業照呢。”

知道。

“知道,”這次終于不是擠牙膏似的三兩個字了,他聽見自己說了這場夢裡最長的一句話,“明天我不去了,你幫我拿下,後面我找你拿。”

在别扭什麼。宋長明忽然很想看看自己這個時候的表情。

一定是繃緊了的,抿着嘴唇,裝得二五八萬地讓别人覺得自己雲淡風輕一切都不在乎。

其實心裡難過慘了。

“啊?哦,好,你要去哪?”那人順口問了句。

宋長明感覺到自己站了起來,擺了擺手,語氣又恢複了最初的平淡。

“買個東西,走了。”

買什麼東西。

待不下去了就想跑。

知道是在做夢,知道這場夢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宋長明抱着手臂,很輕地一邊笑着一邊點評着夢裡的一切。

他過去的一切。

他像個高高在上的造物者,平靜地看着過去發生的一切,他的失敗,他的落榜,他的十八歲的匆匆結束。

高架橋上。

宋長明感覺到自己靠上了欄杆。

風不大,太陽大,很曬。

沒有人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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