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開始,十七班的全體談心開始。
和往常沒什麼區别,謝今朝在後門口,宋長明在前門口。
被謝老師第一個喊出來談心的是淩暢。
淩暢的文綜還在劇烈波動期,好的時候可以進文綜前十五,下的時候到過六七十。
這次很不巧,淩暢同學成功突破了自己的新低。
文綜排名,八十九。
“文綜卷呢?”謝老師沖他招招手。
淩暢把手裡的答題卡遞給他。
答題卡上已經用紅筆标上了各題得分,謝今朝第一眼看的不是他的答案。
“你這個字,”謝老師擡起頭,語重心長道,“得練。”
淩暢點點頭:“我在練了,比上學期好看多了。”
多了,嗎。
謝今朝眨了一下眼睛。
他都有點懷疑,有兩道題,尤其那道曆史小論文,淩暢隻得了七分是被扣了兩分步驟分。
“你的文綜還是很不穩定,”他放下試卷,把手裡卷起來的紙單打開,“知道原因嗎。”
“知道,”淩暢點點頭,“高一的基礎差不多是空白,補起來很難。”
這是關鍵。
謝今朝在心裡歎了口氣。
“文科不比理科好學多少,”謝老師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堅決地想轉文,但我确實在這一年看到了你的努力,不到一年能把文綜補到現在這個水平,确實很辛苦。”
這并不誇張。
“文綜的必修一,尤其是政治的經濟生活和地理,是整個高中階段難度一二的,”謝老師把淩暢的那份成績的折線統計圖展開,“你能在一片空白的情況下追上這麼多人,很厲害。”
淩暢笑了笑。
“我不後悔轉文,”他說,“現在的大起大落我認為是正常的,說明高一的基礎還沒穩,還有半個學期和一個暑假。”
他擡起頭,看着謝老師,因為隻隔了一堵牆,所以聲音很輕,但很穩。
“我能追上。”
謝老師也笑了笑,重新拿出最新的一次成績單。
“下一次準備考哪去?”
淩暢看了看,伸手指了個位置。
第十一。
付一的名次。
這次淩暢的名次是四十九。
差了三十二分。
下一次考試是不到一個月。
謝今朝卻點點頭,很中肯地評價道。
“很現實的目标,我們信你。”
他把那張折線統計圖收起來:“心态能穩住就好,但要記得你的重心不能偏,高一的内容隻能是兼顧,新課還沒有完全結束。”
淩暢點點頭,額前的短發被謝老師身後的一陣風帶起,他也揚起一個笑。
“知道。”
“好,”淩暢的問題就這麼多,謝今朝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去把你同桌叫出來。”
淩暢點點頭,轉身進去了。
在等待的十幾秒,謝今朝偏頭看向前門位置。
宋長明還在跟面前的一個小朋友談心,這個視角過去有點模糊。
哦,也有點明顯。
初初,頭上别着一個紅紅的蘋果發夾,昨天謝今朝見過。
“謝老師。”
謝今朝回頭,看到付一從後門出來,他點點頭,沖他招招手。
月考收尾的談心工作做完需要兩天的晚自習,第二天晚上一過,這場月考就算徹底翻篇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三周後的月考。
期末考前的月考。
“不行初初,我緊張。”許晦扯着初初的袖子,考前一天晚上一邊複習數學的每日一練一邊拉着初初嚷嚷。
“我也是。”初初歎了口氣,把慣常用來記數學筆記的活頁本倒扣頂在腦袋上,雙眼目視前方發神。
三周怎麼這麼快啊,感覺什麼都沒學到就又要考了?
昨天才啃完一道導數極值點偏移的大題,上次考的是隐零點,考後她花了三天時間才把這道題啃下來,然後又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消化。
這一點不誇張,這種大題,一變個問法就能讓她動不了筆是常态,有時候初初都會懷疑高一連那些題都做不來的是笨蛋。
但最近班裡很多人都跟她一樣,也不,還有人比她跟努力的。
畢竟連續三次考差了,分數越來越難看誰都不好受,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排名越來越靠後。
前段時間開始班裡的氛圍就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出入辦公室問問題的,下課讨論的,晚自習查漏補缺的,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在班級教育提議看新聞周刊了。
感覺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氣。
也是,年級第一都丢出去了,說出去多招笑,還實驗班。
甚至還有兩科的班平被平行班追平了,英語也隻高了火箭班三分。
種種迹象都在表明,十七班真出問題了。
大概就是憋了這樣一口不願意被人看輕了的氣,班裡所有人都在這段時間收了心。
連有兩次大課間不跑操,都沒人跑上去說要用多媒體放歌聽了。
“再看會,”初初揉了揉許晦的頭發,“明天的立體幾何千萬别錯了哦。”
許晦坐起來,語氣沉重地點點頭:“再錯真不能姓許了。”
“那姓什麼?”
“姓謝。”
初初頂着的倒扣的活頁本“砰”地掉下去落在桌上,發出一聲響動。
這會其實是課間,隻是教室裡大多都沒挪過位置,要麼自學的要麼問題讨論的。
初初沒忍住,今天第一次笑出聲來。
出成績那天晚上,許晦小心地拉着初初的外套袖子:“不行初初,我緊張。”
又來。
初初想笑,但她也笑不出來。
她抓着筆,努力按下猛跳的心髒,目視着前方。
“别怕晦晦,總分都算出來了,不出差錯咱們這次考得其實是可以的。”
這次考試初初覺得自己算正常發揮,沒有不該錯的題,也沒有蒙對的題,中規中矩。
餘舒涵也小心地拉着初初的衣角,另隻手越過她抓着許晦的另一隻手,兩人就這樣把初初圈起來。
“我也緊張,我怕進不了前二十,本來還說看看這次能不能拿三好呢,”她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我還沒上過期中頒獎台啊……”
前前前桌的祝橼也轉過來:“我靠我也是,我就上過兩次單科,我也想拿三好……”
初初用筆壓下懷裡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安心安心,你們說得我都緊張了。”
其實不說也緊張,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現在是被一層透明的繭包裹着的,有點透不過氣,有點慌。
忽然,靠前門那片傳來騷動,有一隻手從門外伸進來,在靠門的桌上丢下兩張單子,然後跑遠了。
成績出來了——
三人一驚,猛地一起坐直了。
但她們的位置在第三組最後一排,這個位置就算傳成績單也是最後了。
人群很快蹭起來往前面張望,今晚守晚自習的是成蹊,她敲了敲筆帽示意他們冷靜一點。
但依舊抵擋不住人群在看到成績單時下意識的嘩然。
“我操……”
“我靠我靠,我看我看我看看——”
“前面的快點,看完趕緊傳啊,後面一大堆人等着呢。”
“别催别催,馬上馬上……”
“快快快,給我看看我看看——”
初初這一桌隻能等着幹着急,好不容易傳到了第二組的中間齊思銘那排,在他抄完自己的成績條後,火速替最後嗷嗷待哺的三人掃了一眼。
随後滾了一團紙條給她們。
初初顫抖着手接住。
雙手合十念念有詞地握着那團紙條:“老天爺老天奶,讓我進前三吧,這次失誤已經是最小的了——”
“哎喲我的寶寶别做法了,你肯定第一沒跑了,我來幫你看——我操——”
許晦看不下去初初的神神叨叨,奪過了紙條迫不及待地展開。
但她感到驚訝的不是初初的成績,因為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和排名。
“我操——”許晦展開紙條的手抖了兩下,“兩年了,兩年了,終于讓我擠進來了——”
餘舒涵湊過去看,也驚呼了一聲。
“我□□進二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十九十九十九十九十九——”
初初是最後看到自己的名次的。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秒被抽幹了。
心裡一塊大石頭重重落地,她忽然想哭。
“老天爺老天奶,終于考回來了。”
她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渾身虛脫了般地往後一靠。
差點以為是自己不行了。
沒辜負這大半個月熬的淩晨一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