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的瞬間,沈昭微微側身,堪堪讓出半肩寬的間隙,但目光始終鎖定在房間深處。高個子監察官仍站在原地沒動。頂燈将他的制服鍍上一層冷光,金屬紐扣泛着生硬的微芒。
“我沒收到任何交接通知。”
對此,沈昭沒有做任何解釋,隻是繼續注視着對方。那過分平靜的注視反而在沉默中滋長出無形壓力。
這時監察官腕上的終端突然亮起,螢光自下而上漫過他的面容,将原本鋒利的輪廓鍍上一層冷色。他垂眸掃過屏幕,眉心幾不可察地一蹙,而再擡眼時,眼底那點殘餘的溫度已徹底凍結。
沈昭神色不變,隻是向着門外微擡下颌:“不送。”
監察官死死攥緊手,骨節在皮膚下突起清晰的棱角,但最終隻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冷哼,大步離去。軍靴重重踏過地面,在空蕩的走廊上砸出一連串冰冷的回響。
江恪歪頭打量着眼前這一幕,喉間溢出一聲低笑:“沈向導好大的威風啊。”
尾音拖得輕佻,帶着幾分玩味,卻像石子投入深潭,沒激起半點回響。
在門邊靜立片刻後,沈昭才邁步走向剛才工作人員操作的采樣儀。随手将數據闆往台面一擱,指尖劃過屏幕調出操作界面,快速點按幾下,便響起兩聲清脆的提示音。分析程序停止運行的瞬間,樣品艙蓋同步開啟。冷霧從中溢出,在金屬台面上蔓延開來。
指尖觸及力場時泛起一圈漣漪。那管殷紅的血樣如同被喚醒的螢火,順着他的動作軌迹輕盈飄落,最終停駐在溫熱的掌心。
“嗒、嗒、嗒——”
金屬扶手被江恪百無聊賴地叩響,節奏散漫,在寂靜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歪了歪頭,視線掠過正低頭檢視血樣瓶的沈昭,而後落在那塊似是随意立在台面上、屏幕恰好正對自己的數據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現在就要複盤?你這負責人當得未免也太盡職了吧?”
沈昭瞥了眼垃圾桶裡堆疊的報廢品,又垂眸看向手中的血樣。試管在指間輕微傾斜,暗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泛出冷釉般光澤。
“既然如此,請給我一個能經得起推敲的理由。”手腕一翻,血樣瓶劃出一道短促的弧線,精準落進垃圾桶裡,“以C級評定者的資質,不該也不可能在模拟戰中出現那種規模的能級波動。”
霎時一靜。
随後江恪突然放聲大笑。那笑聲恣意而銳利,在房間裡橫沖直撞,将凝重的空氣撕開一道裂口。音色裡淬着明晃晃的張揚。
“得了吧,你專程跑來就為問這個?”
他伸手撈過數據闆,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劃拉着放大畫面後,很是意外地挑眉,露出欣賞的表情:"喲,這角度不錯啊,把我拍得這麼上鏡。”說着吹了聲口哨,“能拷貝一份嗎?回頭我拿去裱起來,挂在宿舍牆上天天瞻仰。"
目光在江恪身上短暫停留,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蹙。沈昭轉身走向監測台,似是不經意地用伸手掠過台面。
熒幕角落,兩點紅光無聲湮滅。
“你應該知道,樞機會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不停點擊數據闆的指尖蓦地凝滞在半空。
江恪緩緩直起懶散靠在椅背上的身體。眼中玩世不恭的笑意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危險的專注。
“自入塔以來,每次‘意外’都恰好毀掉了一個監測節點……莫非你真當無人察覺?”沈昭繼續說道,手指輕輕敲擊着台面,“塔的監測系統從未漏算過任何異常。若還想以C級能力者的身份安穩度日,就該明白何為分寸。”
話音微頓,語氣略微放緩,壓迫感卻更甚先前:"若再像剛才那樣任性妄為,将因此受牽連的便不止你一人了。”
聞言,江恪微挑眉梢:“就算牽連再多,也輪不到和我毫無瓜葛的沈向導操心吧?除非……”向前傾了傾身,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如刀,“你和我的搭檔,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特别關系?”
沈昭這才回過頭來,視線在對方臉上停留片刻,像是在評估什麼。
半晌過後,他才緩緩開口說道:“楚家和白家最近走得很近。”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融進空氣裡,“這兩家,已有近十年未曾緊密合作過了。”
“哦?那可真是感人。”
黑發能力者敷衍地拍了拍手,臉上是刻意的困惑,聲音裡也帶着做作的不解:“所以呢?這和我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