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莫雲衡獨自走向走廊盡頭的私人通訊室。
腳步聲在金屬廊道上發出規律的輕響。每一步的間隔都分毫不差,并且精準地避開了天花闆上旋轉的監控探頭。
冷白的應急燈光從廊頂斜切而下,将她的身影投射在金屬牆面上。
“您真的要放任白家插手?”
略帶沙啞的男聲從側後方響起,尾音微微上揚,透着一絲猶豫。
一名副官從拐角處快步追了上來。手中緊攥的數據闆還亮着,淡藍色的數據流在屏幕上不斷刷新,映照出他眼下明顯的青黑。制服袖口濺着尚未幹透的咖啡漬,歪斜的領帶随着步伐輕輕晃動,整個人都透着連軸轉工作後的疲憊感。
但即便這樣,軍姿依然挺拔如松,顯示出刻進骨子裡的紀律性。
莫雲衡的腳步沒有因此出現絲毫停頓。
她隻是微微側頭,視線落在走廊旁的巨大觀景窗上。玻璃表面映出兩人模糊的輪廓,與遠處閃爍的導航燈重疊在一起,在夜色中勾勒出虛幻的光影。
“我們曾犯了個錯誤。”仿佛隻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緒,聲音輕得宛若一縷煙息,“以為數據一旦被全部銷毀,便再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副官不自覺地放慢腳步,眉頭微蹙,指節無意識地敲擊着數據闆邊緣。在視線掠過首席線條分明的側臉時,他注意到對方唇角極其罕見地牽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溫雅得近乎慈悲,卻讓自己後頸的汗毛瞬間豎起。一股冰冷的戰栗順着脊椎蜿蜒而下,如同被毒蛇信子舔過後裸露的皮膚。
突然,莫雲衡轉過身來,擡起修長的手指,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輕輕拂上副官歪斜的領章。
“但現在,活體證據自己送上門來了。”
頂燈的光線穿過睫毛投下細碎陰影。那些破碎的光斑在虹膜裡流動,讓人分不清是笑意還是寒芒。
同時,手指的動作輕柔得近乎暧昧。指腹緩慢地撫平每道細微的褶皺,銀色的雙蛇徽章最終旋轉至完美的角度。
反射的刺目光線讓副官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而待他再次睜眼時,莫雲衡已經收回手,轉身繼續向通訊室走去。
私人通訊室的感應裝置捕捉到指定的生物信号,門框邊緣的指示燈由紅轉綠。
随着氣壓閥釋放的細微嘶鳴,兩扇合金門闆沿着滑軌無聲分離。室内柔和的幽藍冷光如流水般傾瀉而出,在走廊地面上刻出銳利的光影分界線。
“安排人去回收基因樣本。記住……”
自動門閉合的機械嗡鳴截斷了後半句話,但足已讓緊随其後的副官聽清其中的關鍵信息。
整個人如同觸到高壓電般僵直了一瞬。頂燈的冷白光流瀉在驟然收縮的瞳孔裡,将那雙淺灰色眼眸照得近乎透明,如同被暴曬的膠片。
沒有片刻猶豫,他轉身沖向了三米外的消防通道。
另一邊,門鎖閉合的機械聲餘韻尚未完全消散,通訊室内便亮起幽藍的全息投影。
粒子光束在空氣中交織纏繞,逐漸勾勒出一道纖細的身影:白玥站在虛拟的實驗室背景前。數據流在周身流淌,如同無數條發光的鎖鍊。
見此,莫雲衡斜倚在金屬控制台邊緣,指尖有節奏地輕敲台面:“檢測結果如何?”
聲音裡帶着不容敷衍的銳利。
白玥推了推眼鏡,這個動作讓鏡片上閃過一道冷光,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神的波動:“檢測流程雖然中斷,但已經确認精神圖景存在明顯的外力幹涉痕迹。至于核心記憶區塊……”稍作停頓,指尖在手中的數據闆上劃過,“還是完全鎖死的狀态。”
“鎖死?”莫雲衡微微眯起眼睛,身體前傾了幾分,“連白家的‘銀鑰’都打不開?”
數據闆在白玥指間發出輕微的金屬變形聲。
但她的面容卻依舊平靜,呼吸仍保持着均勻而克制的節奏:“不是技術問題,是有人提前設下了禁制。”
“看來白家也養出了不馴的野犬。”
莫雲衡緩緩直起身,肩章上的金屬冷光随之微微閃爍:“需要我代勞管教麼?”
問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順口一提,卻讓鏡片後的灰眸倏地冷了下來
“不必。”白玥一字一頓地說,每個音節都咬得極重,“家事,不勞外人插手。”
視線掠過對方微微繃緊的肩膀,莫雲衡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狀似無意轉了個話題:“江恪那邊,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那是樞機會該考慮的事。”
白玥的語氣已然恢複往日的從容,右手則悄無聲息地背到身後。指尖在陰影中精準劃過幾道精準軌迹的同時,袖口微微閃動,折射出幾縷蛛絲般細密的冷光。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