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舟身形微滞,恍惚間,當初在謝家前廳處,也是這樣一雙手勾住了他的腰,白玉帶沿着衣裳絲綢的柔滑表面輕輕滑落,彼時的雞飛狗跳猶在眼前。
無數輪月亮走過人間,轉身時,映入他眼中的仍然是那雙澄澈如明鏡的眼眸,恍如清涼的山泉劃過心尖,幹淨清麗的水霧悄然留下裙擺,蕩起一股無名的清風,讓人再難以忘懷。
顧雲舟擡手,柔和的指腹蹭過謝織心粉白的臉頰,燭火掩映,珠簾紅妝,月下春暖,紅燭初停。
常年天晴的南山裡,難得下了一夜的細雨,纏纏綿綿,淅淅瀝瀝。
謝織心第二日起身時,身邊早已無人,回憶昨夜溫存,臉頰上的绯紅仍難以消散,那雙蒙在眼前揮之不去的手仿佛紅燭滴落的蠟淚,催人耳邊生熱,炙熱又滾燙。
她的手緩緩撫摸過軟枕上龍鳳和合的金絲紋樣,沒忍住輕輕一戳,不自禁微微露了笑。
須臾,才向外喚了人。
進門的是穗兒,她昨夜一早就被遣回了下人房裡,聽了一夜的雨,睡得可比謝織心暗安穩得多,手腳自然也麻利,方推開了窗,朝屋子裡透了透氣,而後便扶謝織心到了妝台前梳妝。
驟雨初晴,屋子裡總還悶熱潮濕,一經窗子外涼風清洗,謝織心的腦子都清醒不少。
這時候,她才似如夢初醒般,收回了唇角流露的甜情蜜意,問道:“怎麼不見世子?”
穗兒奇怪道:“世子今日一早便先行回上京了,世子妃不知?”
謝織心微微一愣,目光落到烏黑的窗棂處,窗子開合之處,一隻碧玉钗靜靜停在那處。
她知會一聲,另有小丫頭将钗送到了妝台前,謝織心仔細瞧了瞧,見未損壞,才繼續說道:“怎麼這般着急,世子走時可有何吩咐?”
“王妃和鄭夫人可還在南山?”
穗兒一一回道:“今兒天才蒙蒙亮時,奴婢就聽符亭說,上京城鬧出了風波,為免二殿下孤立無援,世子必得匆匆回去才是,又專程吩咐道,世子妃和王妃諸人待在南山便是,待危機解除,時機成熟,世子自然派人接世子妃回上京。”
風波……
謝織心的心頭倏然間蒙上層不安,何等風波緻使顧雲舟漏夜而行。莫非是她推斷成了真,上京朝堂風雲變幻,烽煙再起……
如此,必少不得鄭家人在其中攪動風波。
鄭家……
謝織心迅速攏了攏頭發,登時起身往敬王妃那處去。
天氣潮濕,山頂的霧氣素來濃重,撲灑在臉頰處,生出幾分濕氣與冷冽。
謝織心一路踏過雨點零落而成的坑窪水潭,白雪似的鞋靴邊濺落星星點點的泥水,徑直進了王妃院子的大門。
一如她所料,敬王妃早有準備,命木煙守在門前,閉門謝客。
事到如今,謝織心也管不得那諸多禮數規矩了,不顧木煙等人的阻攔,沖進了敬王妃房中。
裡間人尚在桌前整理信箋,見一圈人熙熙攘攘地闖了進來,霎時一愣。
“青天白日的,你們要造反嗎?”
敬王妃起身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