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武看着新兵，高聲道：“丙字營，你們配合曆州的城兵，協同此處秩序，嚴防暴亂。”

此次任務非常簡單，也沒什麼需要注意的，馬途也是存了鍛煉新兵的心思，這才派了丙字營來。

新兵們站成幾排，密切關注那些前去領糧的難民們。

難民中排着隊緩慢前進，其中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原本他們确實想煽動難民，趁着混亂時去哄搶後面車上的糧食，如今看着那些手持利器的士兵們，那些小心思也沒了。

他們肉體凡胎，可不想血濺當場，在此喪了命！

王将匪站在棚子外，離那些曆州的官員們距離不算太遠。她看看那群膀大腰圓的官員們，又看看那些面黃肌瘦的難民，兩者之間對比鮮明，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這些難民真是可憐，”胡大勇感歎道。

“哎，他們還是幸運的，有多少人沒能撐到放糧的時候，就已經餓死了。”于大偉道：“可歎如今我們隻是一介小兵，什麼也做不了。”

王将石看到前方發糧之人的動作，眼睛突然定住了，震驚道：“他們……他們為何要往大米裡摻沙子啊？”

王将匪順着他的視線，果然看到了摻沙的一幕。

“還能是為何，肯定是那些貪官舍不得将全部糧食都發給難民，想偷偷屯下，日後好高價賣出！”栓子憤恨道。

他就是難民出身，家裡人都餓死了，一路行來，見過太多悲劇，若不是實在活不下去，又怎會有那麼多的易子而食，插标賣首？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應該還有一個原因，”王将匪看了眼人群中獐頭鼠目的那幾個男人，低聲道：“這些災民之中魚龍混雜，有想要伺機鬧事之人，也定有不缺糧食卻想占便宜的人，尋常之人無法分辨出這些人，若是在糧食中摻了沙子，那些投機之人就不會再領，隻有真正的災民饑餓至極，不會在意這些沙子，他們才能得到真正的救濟。”

王将石聽到王将匪的話，忍不住道：“可是這樣，實在是不把人當人看啊！”

平日裡他們吃的黑面馍馍，他都覺得拉嘴，這些攙着沙子的稀粥糧食，可怎麼吃啊！

“這世道，有口吃的就不錯了！”栓子抹了把眼淚：“要是當時有這口摻沙子的粥，我的家人們也不至于餓死！”

氣氛沉重下來，于大偉拍拍栓子的後背，安慰道：“至少你現在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栓子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前方突然傳來哭喊之聲，幾人擡頭看去，發現是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女子突然腳下一軟，跌倒在地，她身旁那個半大孩子想要攙扶起女子，奈何他因為太過饑餓，沒什麼力氣，沒攙扶起來不說，竟也跟着跌倒了。

兩人堵在排隊領粥的必經之地上，後面的人過不去，場面發生了些許混亂。粥棚下的官員們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午後的日頭毒辣，曆州知府正熱得焦躁，瞧見這一幕，心中更煩了。

他看向那趴在地上低聲啜泣的中年女子，奪過一旁護衛手中的鞭子，大罵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賤民的小伎倆，在這裝柔弱，不就是想再要一碗粥麼！敢在本官面前耍心機，我讓你嘗嘗這鞭子的滋味！”

他說着，舉起手中的鞭子，女子下意識将孩子護在懷裡，王将匪眼看着鞭子便要抽在那女子身上，猶豫一下，還是沖上去一把拽住了鞭子。

“知府大人，何必動怒呢！”王将匪眯眼一笑：“我現在就把他們趕走，省得污了您的眼！”

她本來不想多事，可為何偏偏每次都讓她碰到這種事！

曆州知府見突然竄出一個身影，吓了一跳。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他上下打量着王将匪，看見王将匪身上的盔甲樣式，猜到她是曆州軍的小兵。

知府知曉王将匪的身份，放下了心，他想抽回王将匪攥着的鞭子，一使勁兒卻發現，那鞭子竟紋絲不動。

“你松開，今天我必給這幾個賤民點顔色瞧瞧！定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皮開肉綻！”

王将匪笑得谄媚，手中的勁兒卻是絲毫未松：“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如此計較呢！”

她說完，暗暗沖王将石使了個眼色，王将石幾人壓下頭盔，悄悄繞到她身後，将那女子和孩子拖走。

知府看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頓感沒了面子，尖聲道：“你區區一個曆州軍的新兵，竟不知天高地厚，敢攔着本知府？既然你護着這幫賤民，那邊你來受吧！來人！将她給我綁在長凳之上，賞一百鞭！”

知府話音剛落，他旁邊的侍衛就一邊一個，将王将匪壓下。王将匪心一沉，看來這知府真是小肚雞腸、睚眦必報之人，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她腦中飛速思考：若是現在轉身就跑，依她的輕功，這些酒囊飯袋肯定追不上，就是可能會牽連其他人；若是不跑，一百鞭下來，她怕也是出氣多進氣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