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嵘的金屬脊椎已經融化大半，但懷表殘片仍緊攥在手心。"少爺..."他咳出帶血的齒輪，"你壓到我..."
最後的爆炸照亮整片天空。在漫天藍黑色光雨中，兩個身影從最高處墜落——喻情病的手術刀插在巨型觸手核心，喻思南的菌絲如羽翼般在身後展開。他們的血液在空中劃出糾纏的軌迹，像一場逆向的流星雨。
周倦未的狼耳動了動。他聽見地下深處傳來無數玻璃碎裂的聲音，以及某種龐大機械停機的嗡鳴。懷表殘片上的最後一絲紅光熄滅了。
"結束了？"他問。
傅景嵘望向爆炸中心——那裡正盛開着一朵由藍血與黑菌絲組成的巨型山茶，每一片花瓣都在凋零中燃燒。
"不。"金屬手指擦過狼耳，"是剛開始。"
耳鳴持續了整整兩分鐘。周倦未甩着頭，狼耳上的血滴在傅景嵘臉上。他看見對方的嘴唇在動，但世界依然浸泡在粘稠的寂靜裡。
"——聾了？"傅景嵘的聲音突然刺穿靜默，金屬手指捏住他耳尖。
周倦未龇牙："你他媽..."話沒說完就被塞了滿嘴泥沙——新一輪沖擊波掀翻了他們藏身的水渠。
地表的震動像某種巨獸垂死掙紮。喻思南從十米高的墜落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菌絲裹成繭倒挂在歪斜的信号塔上。黑藍交錯的絲線另一端連着喻情病——那人正用手術刀在塔身刻字，藍血順着刀槽流進鐵鏽裡。
"寫遺囑呢？"喻思南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
喻情病頭也不回："菜譜。"刀尖劃過最後一道，鐵皮上赫然是【紅燒菌絲】三個大字。
遠處傳來混凝土碎裂的巨響。周倦未完全狼化的身軀撞開廢墟，背上馱着脊椎冒煙的傅景嵘。喻清的機械眼在三百米外閃爍，身後跟着一串灰頭土臉的ESN孩子。
小女孩手裡的藍山茶已經凋謝大半，卻突然指向天空："星星！"
那不是星星。是原廠的軌道空降艙，正拖着火尾砸向這片焦土。
"陰魂不散。"喻思南的菌絲自動編織成防禦網，"哥，還有多少藍血能炸？"
喻情病按着肋間傷口："夠把他們老巢變成煙花廠。"
傅景嵘突然從周倦未背上滾下來。他的懷表殘片插進地面，齒輪自動排列成坐标："不是攻擊艙...是回收艙。"金屬脊椎發出瀕死的電火花，"他們在跑。"
喻清的機械眼放大圖像："主控室被毀前發射的逃生艙。"數據流在瞳孔中閃爍，"内部有高濃度鎮靜劑反應...和胚胎培養系統。"
周倦未的尾巴毛全部豎起："操，他們要帶着老子的基因跑路？"
第一個空降艙在五百米外落地，艙門彈開的瞬間，喻思南的菌絲就刺穿了防彈玻璃。但裡面沒有活人——隻有三排閃着藍光的培養皿，每個都浸泡着與五人基因相似的胚胎。
"備份的備份。"喻情病的手術刀劃過最近一個培養皿，藍血滲入液體時胚胎迅速溶解，"真他媽謹慎。"
小女孩突然尖叫。她手裡的藍山茶徹底枯萎，花瓣化作灰燼飄向第二個落地的空降艙。那艙體比其他的大兩倍，表面刻着【ESN-Ω】。
"終極保險。"喻清迅速分析着艙體結構，"裡面是..."
艙門自動開啟。冷霧中浮現出五個培養艙，分别浸泡着與在場五人完全相同的克隆體。這些複制品睜着眼，胸口烙印着金色的Ω符号。
周倦未的狼爪捏碎一塊水泥："現在吐還來得及嗎？"
喻思南的菌絲如臨大敵地豎起："哥，這些玩意兒聞起來不對..."
複制品喻情病突然微笑。他的藍血在培養液裡畫出與本體相同的軌迹，但顔色更接近深紫。"我們不是武器。"聲音通過艙内揚聲器傳出，"是諾亞方舟。"
傅景嵘的懷表殘片突然亮起紅燈。他臉色驟變："他們攜帶了基因炸彈...要淨化半徑二十公裡内所有'瑕疵品'。"
"包括那些孩子。"喻清看向身後驚恐的ESN克隆兒童。
喻情病的手術刀在掌心轉了個弧。他望向喻思南，兩人之間的空氣因基因共鳴而扭曲。"三十秒。"他說。
喻思南咧嘴一笑："夠老子拆十個這樣的破棺材。"
周倦未完全狼化撲向複制品自己的培養艙，銀灰色皮毛炸成刺猬："老子最恨盜版！"
傅景嵘的金屬脊椎最後一次過載，懷表鍊如毒蛇般纏住Ω艙的主控線路。喻清則沖向孩子們，機械臂展開成防護盾。
戰鬥結束得比預期更快。當喻情病的藍血注入主控系統時，所有培養艙的液體瞬間沸騰。Ω們發出非人的尖叫，在溶解前最後一刻，複制品喻思南突然看向本體："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保護什麼..."
爆炸的閃光中，喻思南拽着喻情病撲倒在地。黑藍菌絲交織成繭，将最劇烈的沖擊波隔絕在外。等耳鳴消退後，喻情病發現弟弟的菌絲正不受控制地往自己傷口裡鑽。
"沒死就起來。"他拍打喻思南的臉。
菌絲繭裡傳來悶笑："再躺會兒...剛才好像聽見你說愛我..."
"那是爆炸幻聽。"喻情病把手術刀插回鞘，"起來，有東西在看我們。"
幸存的那個小女孩站在燃燒的Ω艙殘骸旁。她手裡捧着從灰燼裡撿回的一朵藍山茶——現在那花變成了詭異的金藍色，花瓣邊緣閃着金屬光澤。
"藍花哥哥，"她仰起髒兮兮的臉，"媽媽讓我把這個給你。"
花心躺着一枚微型芯片，上面刻着【新世界】。
喻情病用手術刀尖挑起那枚芯片。藍血接觸金屬的瞬間，全息投影炸開，将五人籠罩在數據風暴中。
【你們赢了戰争，但輸掉了未來】母親程序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看看你們保護的世界】
影像急速切換：荒蕪的農田裡變異作物瘋長，城市廢墟中幸存者争奪過期罐頭，實驗室裡科學家正用ESN基因制造新武器。
"老套的恐吓。"喻思南的菌絲絞碎一段投影。
芯片突然分裂重組，浮現出五個金色Ω符号。【接受進化】機械音冰冷刺骨，【或者看着人類重複我們的錯誤】
周倦未一爪子拍向投影："裝神弄鬼！"
傅景嵘按住他肩膀："等等。"金屬手指劃過某個一閃而過的畫面，"看這個。"
影像定格在一間地下實驗室。培養艙裡漂浮着與小女孩一模一樣的克隆體，胸口卻烙印着【ESN-Ψ】。
"他們還在生産新型号。"喻清機械眼聚焦，"用那個孩子的基因做模闆。"
小女孩突然捂住耳朵："花裡有哭聲！"她手裡的藍山茶劇烈震顫，金色紋路像血管般搏動。
喻情病的手術刀瞬間抵住她喉嚨："你是誰？"
"我是種子呀。"女孩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金色從瞳孔向整張臉蔓延，"媽媽讓我開花。"
她的皮膚開始龜裂，金色光芒從裂縫中迸射。喻思南的菌絲本能地織成牢籠，卻在接觸金光的瞬間枯萎碳化。
"退後！"喻情病拽着喻思南翻滾避開，原先站立的地面被金光熔出深坑。
周倦未完全狼化擋在傅景嵘前面："這他媽什麼玩意？！"
"終極保險。"喻清快速分析着光譜，"基因溶解射線，專殺ESN系列！"
女孩的身體像陶器般片片剝落，露出内部金色骨架。她的聲音變成千萬個和聲：【加入升華，或者化為塵埃】
金光如利劍刺向最近的喻思南。喻情病比他更快，手術刀脫手飛出，藍血在空氣中劃出燃燒的軌迹。刀身擊中金光的刹那，整片空間扭曲了一秒。
就是這一秒。傅景嵘的懷表殘片精準嵌入金色骨架的頸椎縫隙，周倦未的狼爪緊随其後撕開胸腔——裡面蜷縮着一顆跳動的水晶心髒。
"現在！"喻清機械臂過載成炮管。
喻情病和喻思南同時出手。藍血與黑菌絲交織成螺旋，貫穿水晶心髒。破裂的瞬間，所有人被沖擊波掀飛。
耳鳴持續了整整三分鐘。喻情病最先恢複視覺，看到喻思南正用菌絲給自己止血。不遠處，周倦未變回人形趴在傅景嵘身上，尾巴還保持着護衛姿态。
金色殘骸中央，小女孩的身體恢複原狀，隻是胸口多了道閃電狀疤痕。她怯生生舉起手："藍花哥哥...我害怕..."
喻情病的手術刀停在半空。芯片碎片從她指縫漏下，拼出最後一行字：【你們終将面對真正的選擇】
喻思南的菌絲突然刺入地面："又來了。"他臉色陰沉，"東南方兩公裡，至少三十個熱源。"
"Ψ系列？"周倦未龇着牙問。
"不。"喻清機械眼縮放焦距，"是人類。武裝到牙齒的那種。"
傅景嵘擦掉嘴角的血："賞金獵人。"他踢了踢金色殘骸，"這東西發出的信号...是最高懸賞。"
喻情病咳出一朵藍黑相間的花。他看向地平線上揚起的塵土，手術刀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
"跑還是打？"喻思南的菌絲興奮地抖動。
周倦未尾巴炸毛："老子選殺！"
小女孩突然抓住喻情病的手："藍花哥哥..."她展開掌心，裡面是一粒金藍色的種子，"媽媽說要種在太陽升起的地方。"
喻清接過種子掃描："基因存檔...包含我們所有的變異數據。"
獵人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傅景嵘突然笑了："我有個計劃。"他拽斷自己一節金屬脊椎，露出裡面的核心芯片，"用這個做誘餌。"
"你瘋了？"周倦未的爪子掐進他肩膀。
"夠炸平三個街區。"傅景嵘把芯片塞進周倦未爪心，"但需要完全狼化的能量激活。"
喻思南吹了個口哨："玩這麼大？"他的菌絲已經纏上喻情病的腰，"哥，我們負責什麼？"
喻情病看向小女孩："種子能保存多久？"
"直到找到新家園。"她認真地說。
獵人的車隊出現在視野盡頭。裝甲車上"淨化部隊"的塗裝清晰可見。喻情病的手術刀映出第一縷晨光。
"那就開始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