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洗了再去。”餘飛說。
兩隻碗洗很快,擦幹手上的水後,餘飛将診所門關上,和陳陽輝出去。
他們也沒能去哪裡,能去的還是附近的小公園。設施依舊,他們一人一邊坐着,點燃了香煙。
“再走遠點怎麼樣?”陳陽輝望着煙霧缭繞,道。
夜風吹起額前的頭發,餘飛眉眼有些冷冷:“走遠點是海邊,你想去嗎?”
“去呗,”陳陽輝對此隻是笑笑,“一直在這裡,你不悶嗎?”
一句無心的話,餘飛知曉陳陽輝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他知道陳陽輝知道為什麼他會留在這裡,隻是時間久了,他自己也開始覺得寂寞。
離開自己從小到大最熟悉的環境,抛棄原本該享受的舒适生活,一個人拎着行李将這兒一小塊地方買下,開了這樣一個診所也沒有什麼疑難雜症需要他頭疼,每天兩點一線的生活,自己給自己做飯,閑暇時間在陽台處發呆,偶爾晾曬一下衣物床單,或者等到陳陽輝來,這兒才有了那麼一些生氣。
有些時候他自己也在想,何苦這樣,何必這樣,為何這樣。
直到閉上眼的瞬間,看見那個沐浴在暖陽之下抱着一盆虎皮蘭,笑顔幹淨燦爛的那人。
他蓦然悲從中來,開口說:“我怕我不在這裡,我會忘了他。”
他呆在這裡,大部分原因是這裡還有那個人的氣息,這裡是肖甯生活的地方,也是肖甯曾經與他走過的地方,他在這裡還能找到肖甯的存在,他竭力地想要留住一點肖甯留在人世間的證明。
煙支燃燒殆盡,在要燙傷指頭時,陳陽輝動了動。
陳陽輝不說話,也不願意說話。
他沒有辦法和局外人一樣用安慰的口吻和餘飛說都過去了、去世的人已經去世了,活着的人還要活着,亦或是總得要往前看之類的話,換言之,他與餘飛一樣,對于肖甯的死依舊感到悲傷,不甘,難過。
尤其是肖甯頭顱被他親手捧起。
他望着路燈,被光刺得眼睛睜不開也盡可能睜開眼睛看,他想起了肖甯,同時想起來的還有他們出門前在飯桌上的那個吻。
他始終忽略着又總逃避不了。
“你還記得他多少?”陳陽輝良久後,聲音喑啞。
餘飛又點燃一支煙,他垂眼:“我也不清楚,但數不過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親口告訴他,我不走了,這一次是真的。”陳陽輝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與肖甯在一起也并非一帆風順,他們期間當然會有矛盾,當然會有争吵,也理所應當地會有分歧,和尋常的情侶沒有區别。他會因為餘飛對肖甯的念念不忘以及肖甯的迂回拒絕而呷醋同肖甯陰陽怪氣,肖甯會因為他的神出鬼沒以及經常不告而别不知歸期感到不安從而破口大罵。
越到後面,他們争吵的時間竟然越多,他會吵着吵着便忍無可忍地用親吻來堵住肖甯那張總能說出傷人話的嘴,肖甯會氣憤怨恨地咬他,打他,一點力度都不會收着,然後兩個人滾到一塊去,跟較勁一樣,最後又變為溫存。
這個時候,肖甯總會問他,這一次回來,要留多久;這一次回來,準備待多少時間。
而他會舔着自己被肖甯咬破的嘴角和舌頭,開玩笑地說不走了,到時間了依舊會消失,依舊歸期不定。
肖甯說,總感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像情侶,他們這樣根本就不是情侶,他們這樣更像是打炮的炮友。
陳陽輝是浪子,一直漂泊不定的浪子,這個任務完成便是下一個,總是遊蕩;肖甯哪怕知道陳陽輝性質特殊,也還是會想着自己為什麼不能讓陳陽輝停下腳步來,會想為什麼陳陽輝不能和他停泊。
有一點他上司還是說錯了,他雖然與肖甯性格相近,但兩個人内心所期望的不一樣。
“不過按照他的性子,還有我以往說出這句話的可信度,他肯定不會信我,沒準還要打我一頓。”陳陽輝悶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