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孫堯青走後,盛斯洋好歹還會說點話,今天車裡卻是徹底的靜默,氣氛很沉,空氣黏滞,似乎有什麼粘稠的東西當頭壓下。
謝鈞瑜系好安全帶,有點受不了,扭頭看着盛斯洋:“說點什麼吧?”
良久,盛斯洋才開口,啞聲道:“剛剛他親你。”
當着我的面。
這算是什麼意思,直白的挑釁?
盛斯洋舔了舔自己的牙齒,把不滿死死按住,面上不動聲色地繼續深沉:“你沒拒絕,也沒推開,你喜歡他?”
“喜歡啊,”謝鈞瑜點點頭,“我覺得他和許躍哥一樣,都會是好……”
朋友。
這個詞沒能說出口,盛斯洋已經一個急刹停在了路邊,一雙眼睛沉沉看着謝鈞瑜,裡面的情緒太多太重,首先浮現而出的竟是迷茫。
再多的他也不能說,不敢說。
他不說話,謝鈞瑜也靜靜望着他,過了一會兒,後者眯了眯眼睛:“我們可以走了嗎,哥?”
盛斯洋頗感自己大腦的混亂無常,點了點頭,又重新發動汽車。
他盯着前方的路況,看似駕駛得無比專注,卻突然沒頭沒尾地蹦出來一句:“我覺得我快要瘋了,小瑜。”
“是嗎?”謝鈞瑜撐着頭看窗外,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為什麼呢?”
這種輕飄飄的語氣更像是一聲歎息。
他不在乎。
盛斯洋心想,小瑜根本不在乎為什麼,他隻是不讓話掉地上,随口一問,卻引得自己眼眶酸脹得不得了,心裡也溢滿了檸檬汁似的酸水,又苦又酸,燒灼了自己的心,燒得好燙。
好多委屈想說,偏偏說不得。
“今天——今天太晚了,小瑜,睡在家裡好嗎?”
謝鈞瑜的視線移到了盛斯洋的側臉。
若有所思的目光有如實質,盛斯洋緊握方向盤,不敢輕舉妄動分毫,生怕被看出端倪。
哪怕隻被看出來了一點,單憑這一點,他也完了。
“好啊。”
得到答案的時間比想象中來得更快,盛斯洋松了一口氣,眼睛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卻剛好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心髒重重一跳,幾乎以為謝鈞瑜是不是看出來了什麼,但馬上就聽見對方略有苦惱的詢問:“可是,哥,家裡有我可以換的衣服嗎?”
*
這樣的煩惱根本算不上煩惱,從謝鈞瑜來盛家的第一天起,每個晚上,盛父盛母都在希望這個好不容易回到他們身邊的孩子在家留宿,東西準備得十分齊全,隻等本人的首肯。
隻是謝鈞瑜一次也沒有留下來過夜。孫堯青要走,他也跟着走,陳雯讓盛斯洋跟謝鈞瑜說說,卻被盛斯洋拒絕:“我不想逼他。”
不能管太寬、不能幹涉他的人際關系、不能逼他。
這些都是謝鈞瑜給他的告誡。
無論如何,小瑜說願意留下來住,這可是一個大進步。盛斯洋電話打回家後,陳雯興高采烈地為對方把需要的物品都放進了謝鈞瑜的房間。
這間房一直在,無論這些年裡搬幾次家,永遠都會留一個房間,陌生人不得入内,問就是家裡小孩需要隐私,二十年如一日地等待主人的啟用。
*
謝鈞瑜洗完澡走進房間,門很快被關上。
房裡有人。
窗簾也不知道何時被拉了起來,室内黑漆漆,透不進一絲光。他忘了洗澡前将手機擱在了哪裡,隻好摸索着牆壁去開燈,不期然被捉住了手腕。
握着他手腕的那雙手在顫抖,但仍更改不了對方的行動軌迹。謝鈞瑜觸摸到了一片溫熱。
有些硬,或許是因為對方在緊張。
謝鈞瑜眨眨眼,點出了對方的身份:“斯洋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瑜。”對方的呼吸急促且不穩,懇求道:“你之前不是說想看這裡的環嗎?我去打了,你玩玩它,好不好?你玩玩它。”
涼涼的金屬,又攜帶着體溫的熱意,謝鈞瑜摸到了那個圓環,毫不留情地一扯——
“唔!”
脆弱之處沒休養幾天,就被主人迫不及待送上門供人取樂,好在盛斯洋能忍,隻是捂住嘴悶哼一聲。
“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
謝鈞瑜嘴裡冷靜的詢問與手上的粗暴動作割裂開來,盛斯洋感覺眼裡有些溫熱的液體湧出:“我記得。”
“說說看。”
極大的罪惡感把人淹沒,胸前的痛楚和心裡的焚燒比起來又好像不算那麼回事了。
盛斯洋定在原地,乞求一個垂憐:“小瑜……”
對方又是一扯,比第一次溫柔了許多,催促道:“說呀。”
“我是、我是你哥哥……”
“叔叔阿姨就在樓上,”謝鈞瑜彎腰在他耳邊吹氣,“叫大聲點吧,哥,讓他們都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
他在不知廉恥地勾引謝鈞瑜。
這是他的弟弟,在時隔二十年的時間長河、無法原諒自己的懊悔痛苦中,好不容易被他找到,帶回家來的弟弟。
盛斯洋暈乎乎地想道:我該被綁在刑架上被火活活燒死,我該受千刀萬剮之刑。
但是他已經被妒火燒了太久,每天忍受着謝鈞瑜去和其他人親密講話,媽媽說他們相處得不錯,孫家又想拿孫堯青賣個好價錢,未來對方可能會和别人走進婚姻殿堂……
他會失去他,他又要失去他。
盛斯洋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語氣,不讓它太過狂熱,透出一種認了命的乖巧:“我瘋了,小瑜。哥哥犯了錯,你來罰哥哥吧。”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