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輕白躺在草床上已經整整三天了，看守人都看困了，他走過去到沈輕白的門口旁
“哥，你不幹點别的嗎？”
沈輕白擡頭看他：“幹什麼？”
看守人：“……”
是哈，這裡面就一張床，一張桌子，好像什麼都幹不了啊
沈輕白又倒下去睡覺，這裡就是好，唯有一點，他總能想到邱咯一的那副嘴臉
一想到這點，他就犯惡心
“沈輕白，有人接你出去了”看守人喊着，聽他的語氣，應該很開心
沈輕白起身，牢房門已經被他打開了
“請吧”
沈輕白沖他點頭：“謝謝”
看守人：“……”
沈輕白剛出去，就看到了馬車旁的柳公公
他走過去：“柳公公”
“沈大人，咱家來晚了”柳公公朝他行禮
“是皇上派您來的？”
“是的”柳公公說着把請沈輕白上馬車“皇上聽說大人您被關牢裡之後，是趕緊讓咱家來接您呢”
沈輕白一笑：“這次要多謝皇上了”
“大人您太客氣了，陛下是打心眼裡把您當自己親兒子看呢”
沈輕白隻笑着，沒回答
“……”
回了宮中，沈輕白下馬車時，剛好撞見關門出來的魏符林
魏符林一轉身，就與沈輕白對上了視線
後者顯然是有點意外，但隻是一瞬間
“沈大人，這邊請”
沈輕白點頭，跟着柳公公走進去
裡面似乎發生了激烈的争吵，沈輕白看到了摔在地上的奏折和筆墨
沈輕白将眼前的那封奏折拾了起來，裡面赫然寫着他的名字
“阿泯，過來吧”
沈輕白走過去将奏折放到桌子上
“你都看見了？”欽帝看着那封奏折
“嗯”
欽帝拿過奏折：“這些人啊，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他将奏折重重拍在桌子上，又看向沈輕白：“阿泯，委屈你了”
“我沒事”沈輕白低下頭去“那這件事——”
欽帝打斷他：“這件事你不必擔心，邱咯一早在東州就欺壓百姓，私吞銀兩，因為魏符林的原因，官府遲遲沒有上報上來”
“這次，要不是他殺人畏罪潛逃，他的事恐怕就被魏符林給壓下去了”
沈輕白點頭，剛想說些什麼時，門外又有人開門進來了
“皇爺爺！您不是說好陪我下棋嗎？”聶無渡穿着一身官服走了進來“還有，這衣服好别扭啊，我能不穿嗎？”
沈輕白看過去，聶無渡褪去那身黑衣服後，竟然多了幾分柔情
聶無渡擡頭才看見沈輕白：“阿——沈大人也在這啊”
欽帝看着聶無渡一身正裝，眼前一亮：“這身多好啊，比你整天穿那一身黑好多了”
聶無渡走過來，盯着沈輕白好一會兒，才靠近他：“怎麼瘦了這麼多？”
他是幾乎貼在沈輕白的耳朵上說的，但說完他便拉開了距離
沈輕白耳朵微微一紅，卻沒有先前對邱咯一的膈應
“正好，朕為你選了幾家大家閨秀，你有時間了就去看看”
“皇爺爺，我不都說了嗎？我現在要上戰場，哪有時間成親啊”
“你啊”欽帝一眼就戳穿他“就是愛找借口，上戰場的那個不是成了親的，人家上站場至少有個家的念頭，你呢？”
聶無渡立馬反駁：“我也有啊，我父親和我母親不就是我的家人嗎？”
“行了，你母親前兩天還跟我抱怨說，你回來這些天，攏共就去了她那兩次，還說什麼有要事要忙”
“皇爺爺”聶無渡來到欽帝面前“這沈大人也弱冠了吧，這不也沒娶親呢嗎？”
沈輕白見話題引到他身上了，他立馬擺手示意：“我暫時還沒這個想法”
“等有這個想法了，早就老了”欽帝看着面前的兩個小毛孩“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想法太多了”
“不過呢，有想法是件好事”
“……”
和欽帝又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倆人便走了
沈輕白與聶無渡一起走下台階，聶無渡的眼神一直都放在沈輕白的身上
沈輕白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便過頭去，剛好與聶無渡對上視線
沈輕白：“？”
“殿下一直盯着我幹什麼？”
聶無渡這才拉回思緒：“聽他們說，你這些天被錦衣衛的人帶走了”
“是啊”沈輕白大方承認
“難怪瘦了這麼多”聶無渡小聲嘀咕
“什麼？”
“沒什麼”聶無渡走過來拉住沈輕白的胳膊“我餓了一整天了，陪我去吃個飯吧”
沈輕白就這樣任由他拽着，腦子裡卻想着别的事
“……”
沈輕白是第二次來莫陽王府了，上次來的匆忙，連這裡的陳設他都沒有好好看過
聶無渡的府裡設計很簡單，沒有甯清王府中的奢侈，也沒有莫頃王府中的柔和，隻有一處簡單的亭苑
沈輕白看過去，最矚目的是他手下手裡提着的東西，一個紅色繡球
“樸崎？你手裡拿的什麼”聶無渡走過去
樸崎把手中的繡球拿起來：“這是欲春樓的媽媽讓我拿回來給您的，她說我要是不拿回來，就讓我去那裡做象姑”
聶無渡：“……”
沈輕白聽到這話，嘴角揚起一道不明顯的笑意，随後便拍了拍聶無渡的肩膀：“看來，殿下要覓得良緣了”
“我的良緣不就是你嗎？”聶無渡把他拉回來，随後又将繡球扔到他懷裡
“阿泯，可别扔了啊”
沈輕白：“……”
很快，吩咐廚子做的飯菜都送了上來
沈輕白放下繡球之後，便和聶無渡坐下來一塊吃飯
“不知道這些合不合你的口味，我讓大劉做了一些比較有名的菜”
“挺好的”沈輕白用筷子夾起一塊肉，然後放到了聶無渡碗裡“殿下，多吃肉”
就在聶無渡以為他是在關心他時，沈輕白又說：“補補身子”
聶無渡：“……”
“你為什麼會和邱咯一待在一起？”
聶無渡當時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都覺得有點奇怪
沈輕白吃飯的動作一頓：“我……”
一想到這個，他就心生厭惡，連眼前的美食都沒了興趣
“阿泯”聶無渡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輕白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并沒有感到任何不舒服，那為什麼聽到邱咯一那樣說，他會惡心呢
“怎麼了？”聶無渡雖然滿頭問号，但受卻沒有收回去
“沒什麼”沈輕白松開手“邱咯一是魏符林的人，他不想讓我繼續查下去，想殺了我，可惜心有餘力不足，我将他打暈之後，就被錦衣衛給帶走了”
聶無渡皺眉：“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次如果邱咯一可以殺了你，你要怎麼辦？”
“那我隻能等人給我收屍了”沈輕白繼續吃飯
聶無渡：“……”
“阿泯，你以後做事能不能考慮考慮自己的安危”
“我不在乎”
“我在乎”聶無渡表情認真
沈輕白一愣，聶無渡繼續說：“别忘了，你可是我回來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你要死了，我以後找誰說話啊”
沈輕白笑了笑:“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死”
“父母之仇，我還沒報呢”沈輕白倒了杯酒遞給他“殿下，喝一杯嗎？”
聶無渡接過，與他碰杯：“那我陪你一起”
一頓晚吃完後，兩人又一起爬上了房檐
聶無渡手裡還拿着瓶桑落酒
“這麼喜歡喝桑落啊”沈輕白看他
“是啊”聶無渡飲了一口才說“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
“阿泯，可否願意與我共飲一杯？”
聶無渡又拿出一個酒杯，倒上酒遞給他
沈輕白大方接過：“願與君共賞”
聶無渡笑了起來，沈輕白也笑
這是兩人最放的開的時候了，因為在這個時候，他不是什麼殿下，他亦不是什麼司寇大人
“阿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翻案失敗了怎麼辦？”
“那就再翻”沈輕白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是冤終有昭雪日”
沈輕白轉頭看向聶無渡：“聶無渡”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叫他，聶無渡感到很意外：“嗯？”
“我好像找到我的月亮了”
此時，一陣風吹過，沈輕白輕聲說：“是你”
“嗯……”聶無渡好像有些醉了，他倒頭過來靠到了沈輕白的身上
才喝這麼點兒就醉了，沈輕白腦袋都大了
這房檐看起來不高，但托着一個人下去，還是有一定的難度的
沈輕白思考片刻，還是将樸崎叫了過來
樸崎過來看到倒在沈輕白邊上的聶無渡，就知道自家主子又喝醉了
兩人把聶無渡弄下去之後，沈輕白才問樸崎：“他酒量這麼差嗎？”
“是……”樸崎忽然想起來聶無渡回京前囑咐自己的話，無論是誰，都要說自己喝酒特别差“你是不知道，我家殿下上次一個人在外面喝酒，差點兒就讓人給賣了”
沈輕白：“……”
“那還真是驚險”
沈輕白看着樸崎把聶無渡扶回屋裡之後，就走了
剛走出大門，天空中就下起了雨
沈輕白擡頭看，剛才的月亮已經沒了蹤影，他搖了搖頭走回去
果然，美好的事物都是一瞬的
他不知道聶無渡有沒有聽到自己最後說的那句話，但他想，自己應該清醒過來了
“……”
第二日起來時，外面還在下雨
沈輕白一晚上沒關窗，此時窗台已經濕了一大片
沈輕白也冷的直哆嗦，他起身走到窗前，關了窗後，便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上
“大人！”碧兒敲了敲房門“您醒了嗎？”
“怎麼了”
“哦，樸公公知道您昨晚喝了酒，便讓劉大廚煲了雞湯，特地讓奴婢送來給您”
沈輕白扣好衣服後，便走到門前打開了門：“給我吧”
接過雞湯，沈輕白也沒着急喝，他轉頭對碧兒說：“碧兒，再去盛一份，給莫陽王殿下送過去吧”
“啊？”碧兒生怕自己是聽錯了
“啊什麼”沈輕白拿起雞湯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快去吧”
“哦”
碧兒一頭霧水的退了下去，她家大人什麼時候這麼會關心人了
“……”
沈輕白喝完雞湯後，便拿着傘準備去刑部
走出院子，他鬼使神差的往聶無渡那裡瞄了一眼
隻有緊閉的大門
沈輕白沒太在意，他把油紙傘打開，擡起腳步走了
到了刑部之後，沈輕白往池塘裡瞥了一眼，意外發現池塘裡一條魚也沒了
他看着在亭子裡邊剝花生吃邊下棋的甯暢，便擡手示意他過來
甯暢還以為他家大人是有什麼好事要和自己分享呢，扔掉手中的花生之後，就迅速跑了過來
“有何吩咐，大人？”
沈輕白指了指池塘，随後便問道：“你看啊，這池塘裡怎麼空蕩蕩的”
甯暢當即臉色一變，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口：“那個……大人，就是前些日子，您不是走了嗎？然後……就是這魚不知道怎麼就……死了”
沈輕白：“……”
“罷了，回頭再去買些回來養着就是了”
“是，大人”
沈輕白将傘遞給他之後，就走到了亭子裡：“你在下棋？”
“這是藤閣老留的棋，我不太懂棋，就在這等紀衡來呢”
沈輕白看了一眼之後，便拿起棋往一處下了下去
甯暢看過去：“天呐，大人，您還懂棋呢，好厲害啊”
“學過一點”沈輕白沒多說，轉身就去了裡面
邱咯一的事算是結了，魏符林因為包庇自己的親侄子，被禁足在家三個月
提到這點，他就想起了範泗海，或許範大人知道些什麼
沈輕白立馬起身去了範泗海的家裡
“……”
自從範泗海回來之後，附近的鄰裡鄉親便都會時不時給他們送來一些補品什麼的
沈輕白戴着那頂白色鬥笠站在範泗海家的不遠處，就看見一個老太太提着一籠雞蛋站在範泗海家的門口
“陳嬸兒，您這月都送了三次了，還是留下自己吃吧”範夫人把雞蛋推了回去
陳嬸卻把雞蛋直接放在地上：“範大人當初給我的，可不止這幾籠雞蛋，範夫人，您也不容易，就收下吧”
說完，陳嬸便走了
沈輕白這才走過去，他手裡還提着一份糕點
“沈大人”範夫人一臉詫異的看着沈輕白
“這是給孩子帶的”沈輕白幫他把雞蛋拎起來“進去說”
範夫人點頭，随後便關了門
“……”
“你查了費鋒啊”
“嗯”
範泗海眯了眯眼：“我聽說，你前些日子告假了”
沈輕白摘下了鬥笠，又嗯了一聲：“我去了趟幻山，那裡已經被匈奴控制了，而且宮裡的大多數軍火都被運到了那裡”
“唉”範泗海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沈輕白點頭：“雖然這次把東西追了回來，但可惜的是讓那些人跑了”
“做事情不可急于一時，沈大人，切記，在這宮中，有些對你好的人，同時也能害了你”
因為被背叛過，所以範泗海現在對于那些人情世故已經看透了許多
沈輕白也知道他的顧慮，在這宮中，有的人為了利益，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出賣，更别說是朋友了
“接下來，還請範大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了”
沈輕白站起身來，就準備走
“不吃個飯再走嗎？”
沈輕白搖頭：“算了”
“魏符林雖然被禁足了，但他的眼線不會消失”沈輕白知道這次出來肯定有人跟着他
“好吧”範泗海朝他行禮“無論如何，我這條命都是你撿回來的，有什麼危險，随時找我”
“好”
沈輕白走出去，看了一眼範泗海的小兒子後，便戴上鬥笠出了門
有了範泗海的幫忙，再去找其他人就方便了許多
但沈輕白也沒急于這一時，來到欲春樓門口，便看到一個牌子
選秀
沈輕白剛看見這兩個字就被抓了進去
進去之後，裡面的姑娘轉悠的他頭疼，好不容易找到樓梯跑到了二樓
就見對面的聶無渡朝他招了招手，這人還真是沒事就愛往這裡跑
“阿泯，好巧啊”
沈輕白朝他看過去：“殿下來這做什麼”
“看看”
“哦？”沈輕白指了指頂上的繡球“不是來搶繡球的嗎？”
聶無渡：“……”
沈輕白隔着簾子笑個不停，不知為何，聶無渡此時此刻很想取下鬥笠
“我的那份不是已經送你了嗎？”
沈輕白：“……”
他便頭過去不再說話，聶無渡倒是饒有興趣的站到他旁邊
“難道，你要找别的情人了嗎？”
沈輕白有一陣沉默，還好這個時候，欲春樓的媽媽上來了
“怎麼樣，莫陽王殿下，繡球收到了吧”
“呃……”聶無渡朝她尴尬一笑“收到了”
“那就随我來吧”媽媽捂嘴一笑
聶無渡剛想解釋，就被旁邊看熱鬧的沈輕白推了一把：“殿下，快去啊”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挑逗
聶無渡：“……”
“怎麼了，殿下”媽媽回頭看着站在原地的聶無渡
“沒什麼”聶無渡突然彎腰對沈輕白說了句冒昧了
下一秒，沈輕白就感覺到了一個溫暖的氣息靠近了他
他承認，那一刻，他的心髒都驟停了
媽媽看到這種情況也是一驚：“你……你們”
聶無渡直起身，一把摟過沈輕白：“還望媽媽告知桂花姑娘，在下已經有心上人了”
沈輕白：“……”
他擡頭去看聶無渡，卻隻能看到他的側臉
聶無渡的手撫過的地方，沈輕白明顯的能感受到一股燥熱
沈輕白趁媽媽還在不可置信中，拉開了和聶無渡的距離
聶無渡絲毫沒注意到這一點
“……”
等媽媽走了之後，聶無渡才向沈輕白解釋：“剛才我……”
“無妨”沈輕白用扇子拍了拍聶無渡的胸膛
“就當你欠我個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