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長思怕怯場，上場時還叽叽咕咕的複習一下穿魂術的咒語，瞿處本陷入了沉思中，突的被這聲音打斷，思緒飛回，眼底又盛滿了笑意，問道：“你家小徒弟是在幹嘛呢，念咒嗎？”

長思聽了便在心裡默念咒語，終于覺得準備好了，便施了穿魂術，二人見狀，便也施術接通長思的穿魂術，這樣三人便能看見這女子生前記憶。

“将軍，您在看什麼？”一位妙齡女子身着紅衣，手執酒盞，與一白衣男子對飲，長明山上，終年積雪，白雪皚皚，唯那梅與女子紅得耀眼。

這男子轉過身，好一個清俊公子，隻那瞳淺淡，似琉璃一般，而這紅衣女子眼珠倒是藍黑色。

“我在看這大好河山，殇女，你說這梅花如此豔紅，是不是拿梨花用人血染的啊。”

“怎得作這般比喻？依我看來，這紅梅應是桃花拿紅嫁衣染的。”聽到這，謝橋來了點興趣，躺在躺椅上的懶散身子也立起來幾分。

“哦，這你到說說看。”

“你看啊，桃花是粉色的，不正如花季少女待嫁時粉嫩的臉嗎？且桃花節裡桃花宴，十裡紅妝，最為吉利，紅嫁衣紅如火，便染紅了這桃花，成了梅花，冬日開放。春結親來冬白發，桃花為始梅為終，終是青絲到白頭，豈不美哉？”

“妙，妙，殇女，你這一番解釋可真妙啊。”這男子笑得太開心，連眼角的淚都笑了出來。

“可是你從不愛穿紅衣。”殇女低下頭輕聲說。

“你喜歡穿就行了，我就不穿了，容憶往昔。”

殇女每次聽到王楚南談及往事時，總是淡淡一句，就避而不談了，但也是今日才得知他不愛穿紅色，原以為他喜愛紅梅，必然喜愛紅色。

殇女低垂着眼睫毛，掩蓋了她的落寞，其實她隻是想和他一起穿紅衣，就像尋常的新郎新娘一般。

“想什麼呢？今晚夜色正好，酒濃茶香，不如我為你撫琴一曲，與月共飲。”謝橋把手壓在了琴弦上。

殇女擡起頭，眼底的落寞已被歡喜取代，畢竟是精怪，情感總是那麼簡單，開心的時候，剛才的不開心就全忘了。

佳人月下起舞，梅花陣陣，撫琴人或勾或挑或彈，白色發帶被風帶起，月光傾落而下，将整個人籠罩的似有一層光暈，一時不知該看這月還是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這兩人煮酒飲茶，采花釀蜜，俨然世外之人，然而有一天兩個世内之人打破了這份甯靜。

“王将軍，殿下請您出山掌管三軍。”慕遙雙手抱拳對王楚南行了一個軍禮，。

王楚南回禮輕聲說道：“敗軍之将，不配再穿上戰袍。”

“将軍，殿下讓我向您轉告，兵敗之事，本非你罪，将軍何苦攬下這個罪責。”

“非我之罪，可那十萬人卻是盡喪我手，我心難安。”王楚南想起往事，想起那一地的血，血把水都染紅了，水一舀起來，都是紅的，那些血都是那十萬将士的血，而那些血裡卻沒有他，他偏偏活了下來！

“将軍，如今殿下有難，您就真的坐視不理嗎？那三十萬人馬，殿下不放心交給别人，他最信任的人是你，往昔乃太上皇一意孤行，您不知情，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救援，才中了埋伏，這本非您錯，将軍，将往昔放下，才能輕裝上陣，奔赴未來，這個道理您還不懂嗎?”

“慕遙,我老了,人未老,心卻老了,但我的一腔熱血還在,告訴殿下，王楚南接下了，這三軍，我替他抗！”,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如若不能回來,那便将這身血灑在當初的戰場上,也算我與兄弟們的同生共死吧,如若能回,那我便……”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卻看了看那個還在折梅的女子,這個女子将花瓣撕成兩半,一半放進嘴裡,細細品嘗,一半又湊在鼻尖聞聞,似是找到了無限樂趣。

“讓我跟她告個别。”王楚南突然轉變了話頭。

“是，将軍。”慕遙抱拳行禮。

“殇女，你過來。”

“好，将軍。”

殇女跨着一籃子梅花，梅花枝在筐子裡擺的參差不齊，煞是好看，走到一個懸崖邊，他們停下了。

“殇女，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

“你要去哪？”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王楚南看着遠方。

“那我不能陪你了。”殇女低垂了眼，用睫毛遮住她眼底的落寞，她隻會用這種方法掩飾自己的難過：“我是你用梅花做出來的人，雖然不能離開這片梅花林，但我可以在這裡等你回來，你會回來嗎？”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殇女，你等我三年，如若我回來，我就……"王楚南轉念一想，苦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算了，能回來再說，如若我不能回來，你一定要忘了我。”王楚南轉過頭，看着她說。

殇女沒有說話，王楚南便當她答應了，精怪的記憶會随着記憶主體的離開而變得漸漸模糊，最後甚至消失，如若他沒有回來，殇女也會漸漸忘記他，這樣就不會難過了。

他看着懸崖對岸的瀑布，豎着的河如此洶湧澎湃，飛流直下，突然覺得人何嘗不是如此呢？隻要站着，便永遠有波濤，除非躺着才會擁有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