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說。這三個字如此簡單，卻又如此陌生。黑暗紮基從不道歉，從不後悔，但現在...他不知為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仿佛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挖走了。

孤門一輝突然站起來，眼中不再有淚水，隻剩下某種決絕。"莉子的死...如果按你說的，都是計劃的一部分。"他深吸一口氣，"那她最後保護我的選擇呢？那也是你設計的嗎？"

紮基愣住了，他想起那天美塔領域内，黑暗浮士德擋在孤門面前承受緻命一擊的畫面，那個本應隻是人偶的存在，為何會在最後關頭違背命令？

"不..."他誠實回答，"那不是...我預料到的。"

孤門點點頭，表情略微松動，"所以我恨你，但不會殺你，因為莉子教會我的最後一課是...即使是黑暗，也有選擇光的可能。"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某個緊鎖的門，紮基感到進化信賴者在掌心微微發熱，仿佛在呼應孤門的話語。他低頭看着它，第一次真正思考——如果齋田莉子能在被設計好的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光，那麼他呢？

小黑突然從陰影中竄出，六隻眼睛警惕地掃視衆人，最後停在紮基血迹斑斑的臉上。它發出擔憂的咔嗒聲，觸須輕輕纏繞他的手腕。

"你帶他們來的？"紮基輕聲問，語氣中沒有真正的責備，"愚蠢的小東西..."

小黑将進化信賴者往他手裡推了推，像是在強調什麼。這個動作讓和倉隊長突然意識到什麼。

"等等...那個異生獸幼體...它一直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紮基點頭，用拇指撫過小黑光滑的背部，"它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它還是...幫你？"平木詩織擦着眼淚，困惑地看着這個六隻眼睛的生物，"為什麼？"

這個問題讓紮基沉默了。他也曾無數次思考——為什麼這個小異生獸會對他如此忠誠？他不是它的創造者，現在也不是它的王，甚至不像在M80時那樣給予它們毀滅的快感。也許...

"因為它比你們愚蠢。"最終他這樣回答，但聲音裡沒有往日的譏諷，"異生獸不懂得記仇。"

西條凪突然收起手槍，這個動作比任何毆打都更讓紮基驚訝。"我們該走了。"她對其他人說，"清理部隊快搜到這裡了。"

"就這樣放過他？"平木瞪大眼睛，她很了解副隊長的仇恨有多深。

"不是放過。"西條凪最後看了紮基一眼，"是讓他學會贖罪，死亡太簡單了。"

紮基想說些什麼，但警報聲突然從遠處傳來。TLT清理部隊的探照燈光已經掃過醫院外牆，擴音器裡的命令聲隐約可聞。

"走吧。"和倉隊長做了決定，"石堀光彥...或者說無論你是誰...好自為之。"

夜襲隊開始撤退，但孤門在門口停頓了一下。"進化信賴者還在你手裡。"他回頭說，"我想...這不是巧合。"

紮基低頭看着那發光體。它現在平靜得像一面鏡子，映出他傷痕累累的臉——半是石堀光彥，半是黑暗紮基，卻又似乎不隻是其中任何一個。

當最後一名隊員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時，小黑焦急地拉扯他的袖子。紮基這才如夢初醒般行動起來，從備用通道離開地下室。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大半——不再壓制自愈能力後，那些骨折和淤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醫院後方的樹林裡，紮基停下腳步，望向逐漸被TLT包圍的建築。探照燈如利劍般刺破夜空，将廢墟照得如同白晝。那些小黑點般的人影正在湧入，搜尋着不存在的"石堀光彥"。

"他們為什麼..."紮基的聲音哽住了，"為什麼不動手？"

小黑歪着頭，六隻眼睛輪流眨動。它當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進化信賴者突然增強的光芒似乎給出了某種暗示。

紮基想起西條凪的話——"你要學會贖罪"。幾百年來，他從未思考過"之後"的事。毀滅M80，追殺諾亞，策劃複活...每一步都是為了證明什麼？證明他不是任何人的工具？證明他有選擇的自由？

而現在，這個選擇第一次真正擺在他面前：繼續做黑暗紮基，或者...嘗試成為别的什麼。

"荒謬。"他自言自語，卻将進化信賴者握得更緊了些。遠處，警笛聲漸漸遠去，夜襲隊的戰機從雲層中掠過，向着自由堡壘的方向消失不見。

小黑用觸須碰了碰他的手背，六隻眼睛在月光下如紅寶石般閃爍。紮基看着這個小生物，突然意識到它可能是宇宙中唯一一個接受他全部面貌的存在——既不把他當英雄石堀，也不把他當黑暗紮基，隻是...他自己。

"走吧。"他輕聲說，轉身沒入更深處的黑暗，"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