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玉清十五歲拜入天一門紫鶴真人座下,從十五歲到二十歲這幾年,在天一門中認真修煉,終于成功築基,對她來說,二十歲生辰這天重要的不是生辰,而是初入築基期的她,有資格進入劍冢選一把劍作為自己的本命劍了。
“我劍呢?”
宋玉郎回答她,“在百年前與魔族的一場大戰中遺失了。我們這次出來主要是為了替你尋回劍。”
壺玉清憂愁的歎了一口氣,身為一個劍修,空有一身豐沛靈力,卻沒有自己的本命劍在身邊,和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對上另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他手上拿着斧子,你手上拿着繡花針這樣的情況,有何區别。
毫無用武之地。
壺玉清看着被她扶進屋裡,嘴裡不停的說着“報應,報應來了,都是報應”的年輕婦人,十分頭痛,求助如今身體年齡雖然比她小,見識卻比失憶的她多的宋玉郎,“有什麼辦法讓她恢複神智嗎?”
這年輕婦人一看,就是吓丢了魂,她能看出來,卻不知該如何下手,二十歲的壺玉清還沒拿到本命劍,所以沒能下山曆練,對生出的妖異事隻在書上看過隻言片語,實際處理經驗一片空白。
宋玉郎擡手,一縷紫色的靈力從指尖彈出,點入那年輕婦人眉心,年輕婦人臉上驚慌的神情一頓,往前撲倒在桌子上。
“等睡醒了,心安定下來,魂就回來了。”
壺玉清走上前歪頭看着年輕婦人,淚痕未幹,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仿佛在做什麼美夢。
——夢中不記前塵事,隻憶過往歡愉。
壺玉清回頭,“你是幻術師?”
幻術師可布幻境,也可織夢。
修真界條條大道通仙路,劍修、法修、醫修、器修是主流,自然也有修其他道的,有修廚道的,修無情道的,修音修的……像宋玉郎這種修幻術的,雖然小衆,但也不是沒有。
宋玉郎點點頭,“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壺玉清對上宋玉郎的眼睛,那雙鳳目裡萦繞着一層淺淺的紫光,流動着,引人探尋。
壺玉清腦海中的想法瞬時被抛到别處,不由自主的向他一步步走近。
看出她的不對勁,宋玉郎眨眨眼,将那層紫光隐下去。
壺玉清這才回過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宋玉郎,兩個人鼻尖相貼,靠得如此之近。
壺玉清蹭蹭蹭往後退幾步,回過神來,“我這是怎麼了?”
宋玉郎說,“你被我魇住了。”
看壺玉清不解,宋玉郎給她解釋,“我施幻術的時候,靈力外洩,心性不定的人看到我眼睛容易被魇住,做事從心而為。”
八百歲的壺玉清不會被魇住,但二十歲的壺玉清會。
宋玉郎看着她,神色感慨,“你還小,以後習慣就好了。”
還小·八百歲·壺玉清點點頭,十分贊同。
身體雖然八百歲了,但我心理年齡才二十,心性不定怎麼了!
一聲雞叫響起,屋外的昏暗被晨光吞噬,朝陽淺淺冒出一個頭,與西方天際留戀未去的彎月相對。
“天亮了。”
伴随着這一聲雞叫,這座在夜晚死氣沉沉的城活了過來。
得益于而今身體的高境界,壺玉清不去細聽,也能感受到這座城的“人氣”起來了。
攤販的叫賣聲、雞鴨成群的叽叽嘎嘎叫、婦人罵小孩的聲音……紛亂嘈雜的聲音飄蕩在城市上空,帶着雙鹿城“活”了過來。
看了眼屋内還在熟睡的年輕婦人,再看一眼院子裡坐着動也不動的白瓷偶人丈夫,壺玉清拉開這戶人家的院門,打算出去打探情況。
正對上對面那戶打開院門的人,透過打開的門看,對面的院子中也坐着一個白瓷偶人,察覺到壺玉清的視線,緩緩的拉起一個大大的笑,對面的白瓷偶人比這戶人家的更加沒有生氣,眼睛裡已經沒有眼白,被大片的眼黑占據,像白瓷黑黢黢的孔洞,這個人已經趨近一尊真正的白瓷,擡手的動作都是一頓一頓的,似乎身體關節已經僵硬。
壺玉清倒吸一口涼氣,反倒是對面那副人家的婦人神色如常,或者說麻木。
“你們是誰。”
“來幫你們的。”
“來幫我們?”婦人重複了一句,咧開嘴笑了起來,像極了昨夜壺玉清看到的那個白瓷偶人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幫?真是笑話,報應,都是報應,沒有人能幫我們的。”
宋玉郎看她神色癫狂,擡手,紫色的靈力如霧般輕漫過去,将她包圍,婦人心中深藏已久的一絲溫暖回憶被勾起,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
目光悲哀,搖着頭,“兩位是修仙者吧?”
“是啊。”
婦人歎着氣,“兩位仙長回去吧,我們落到如今地步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沒人能幫我們,仙長請回去吧!”
壺玉清看她固執,什麼也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