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把希望寄托在月曦身上,當月曦和绫袖無力吸收惡氣怨氣,想要修養一陣的時候,被惡氣邪氣侵染了心的人心中浮躁,對月曦十分失望,所謂的修養隻是掩飾月曦無力再吸收惡氣邪氣的借口。
覺得受他們多年供養仰慕的人對不起他們的期許,對月曦生出恨意。
——如果不恨她?又該恨誰呢?恨不斷生出怨氣惡氣的自己嗎?
——那是絕對不能的。
月曦這個讓他們懷有希望又讓他們失望的人便成了恨意的最好寄托。
月曦死的慘烈,她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扶楹城的城民那麼恨她,大約是怨氣太盛,死後靈魂不散,冷眼看着沒了绫袖把那些惡氣邪氣吸走,扶楹城中積聚的惡氣邪氣不散,幾乎已經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扶楹城的人想逃出這裡,卻發現逃到哪裡都沒用,反而因為他們身上所攜帶的惡氣邪氣感染了别城城民,被驅逐,最終隻能灰溜溜的回到扶楹城。
禦獸宗起初想管,還尋求過其他宗門幫助,但其他宗門當時所管轄的地界裡也出了類似的事,無暇他顧。
為了不讓事态發展更為嚴重,禦獸宗請來陣法師将扶楹城封城。
很久之後,無量佛宗的佛子來到扶楹城封印大陣外,細細看了大陣内邪氣纏身明明活得極為痛苦,卻還在苦苦掙紮的扶楹城城民,歎息一聲,“如果能有人吸去惡氣邪氣,拖延一點時間,扶楹城或許還有救。”
大陣裡,聽到這話的人呆滞的目光起了一點波瀾,看着一個方向——那是當年月曦身死的地方。
再不會有那個單純到傻的美麗姑娘帶着她傻乎乎的靈獸來救他們了。
惡氣邪氣侵染扶楹城城民時日太久,死傷了不少人,死去的人生出怨氣,生出的怨氣繼續去害下一個人,被害死的人生出怨氣,又去害人……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惡性循環。
佛子念經超度,被惡氣邪氣侵染得輕些的人活了下來,隻是身體不是很好,病歪歪的,風一吹仿佛就要倒下。
被惡氣邪氣侵染得深些的直接就被超度走了。
扶楹城又恢複了從前的清明,隻是佛子發現城中還有一個怨氣極重的月曦。
佛子惋惜她的前塵,卻無法化解她死後的怨念。
将她收來封印在一朵金蓮花裡,供在無量佛宗正殿的大佛前,日日聽經。
月曦被放在無量佛宗正殿無聊透了。
每日來大殿念經的和尚一批又一批,三五不時還能見一見那位佛子。
某日,月曦的靈魂從金蓮花跑出來,在那位佛子澄澈的眼瞳裡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吓了一大跳。
佛子安慰她,“你很美。”
月曦不信,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唇,這樣的她,還有什麼美可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謂容顔,皆是過眼雲煙。”
月曦翻了個白眼,反正她縮在金蓮花裡,佛子看不到,“這又不是你的臉,你當然不在意。”
佛子問她,“你要如何?”
“我要我從前的臉,那張美麗的臉。”
佛子輕笑,“虛妄。”
月曦對佛子說,“真裝。”
月曦繼續說,“你的臉如此俊朗,自然可以輕易說出這話。”
月曦說完看到佛子垂眸,光溜溜的腦殼在大殿的燭火映照下發着光,圓溜溜的,像月亮。
月曦這樣想着,“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金蓮花外,也傳來“噗嗤”一聲,佛子的臉被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從額角斜斜劃到下巴,原本好好一張俊秀的容顔被自己親手毀了。
月曦驚呼,“你有病?”
佛子淡然道,“處你之境地,感你所感,方能渡你。”
佛子搖頭,擡手欲再劃,“還不及你境況萬分之一。”
月曦趕緊阻止,“不不不,這樣就夠了,求你,别再繼續了。”
月曦覺得這個佛子修佛修魔障了,此後佛子頂着這張臉招搖過市,任憑他人指指點點。
月曦看着昔日受萬人敬仰的佛子如今這幅模樣,奇異的,心中的怨氣消了些。
此後,月曦在佛前靜靜的待着,可能待了一百年、兩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兩千年,等到佛子早已飛升,曾經看到過的的一個初入佛門的小和尚也變成了年歲大資曆深的大和尚。
終于有一天,月曦感覺自己的怨氣已經很淡很淡了,可以掙脫金蓮花的封印。
月曦離開無量佛宗,回到從前扶楹城所在的地方。
可是,兩千多年過去,曾經的扶楹城變成了一片海,扶楹城旁邊月曦與绫袖常去的那片湖變成了一片小小的島嶼。
月曦心中所剩的怨氣無處安放,她從海飄到江,從江飄到河,從一個黑夜飄到另一個黑夜,從荒無人煙飄到人間煙火,遇到了兩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