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的匆忙,有許多事還沒來得及阿澈聊。”
密林不遠處的偏殿裡,坐在輪椅上的渂玦看向身旁的均澈。
“自從上次你被父王追殺失蹤後,一直杳無音訊,我快擔心死了,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不過好在現已平安歸來,我的心也落下了。之前的傷勢怎麼樣,可好完全了?”
均澈溫和一笑,“已無大礙,哥哥不用擔心,隻是父王那邊……”
“父王知道你叛變奪權後,已決心不要你這個兒子了,之後你下落不明,便都以為你已經出事,但為了龍族在外的威信,他們将此事和你叛亂的事壓了下來,在宮中找了一個傀儡代替你的身份。”
渂玦眉頭微皺,擔憂地看向均澈,害怕他會為自己的父親不要他而傷心。
“阿澈,不要難過,我覺得父王說的定是氣話,他不會不要你的。”
均澈冷笑一聲,“我并不傷心,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之前他可以不要我娘,現在同樣可以将我棄之敝履,何況我還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現在隻是覺得他們還沒我想象中的那麼笨。”
畢竟用一個傀儡代替一個長時間深居簡出的人來維護王室虛假的秩序和繁榮也算是一個不太蠢笨的辦法。
渂玦拍了拍均澈的肩,溫柔道:“先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許久沒有見到阿澈了,不知阿澈過得怎麼樣,可發生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均澈淡淡一笑,“和從前一樣,無趣地活着罷了。”
他自幼失去母親,從小到大都是渂玦站在前面保護他,對他而言渂玦便是世界上最親近、最重要的人。他父親殘暴不仁、荒淫無度,辜負了他母親,也殘害了許多人,他想弑父奪權,渂玦也毫不猶豫地支持他,暗中為他助力。
可經過上次起兵失敗,自己差點命喪黃泉時,他便意識到,這條路原本就危機四伏,從始至終隻能他一個人走。所以他不打算将他與西玖之間的事以及接下來的打算告訴渂玦,他不想把渂玦再牽扯進來,與自己一樣陷入危險。
渂玦試着寬慰均澈,“無趣地活着也是活着,隻要還在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我此後是很難再回龍族了,哥哥你一個人在宮中要照顧好自己。”
“我倒是無妨,畢竟他們不敢輕易動我,最近父王的心思全在那個從外面帶來的野種身上,忙着和那些老頑固對抗,要給那個野種正位,應該也沒有心情追蹤你的下落,所以你也可以放心一段時間了。”
“哦?他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均澈挑眉冷笑,怕是再過個幾年,他就不止這一個兄弟了。
他很清楚他父王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争權奪位互相殘殺,從而保全他自己的權力。
“不過,雖然是個野種,但也不得不小心,必要時除之而後快。”渂玦在一旁喃喃道。
“哥哥都說了,左右不過是個野種,構成不了什麼威脅。”
均澈起身,理了理衣服,拿起桌上的白玉面具戴在臉上,“天色不早了,哥哥好生歇息,我先走了。”
他前腳剛跨出殿門,便察覺到不遠處的密林中出現了一絲異動,兩股濃厚的妖力自那林中向外擴散開來。
竟然有人敢在王宮裡挑事?
他雙眸微眯,嘴角噙着笑,這個熱鬧他也想去湊一湊。
循着妖力而行,良久,他便見西玖持劍而立,溢出的妖力揚起西玖垂落的青絲。他本以為西玖會果斷出手,可看了半晌,西玖隻是緊握劍柄,并未有下一步動作。
他有些疑惑,走上前了些,視線中出現了一個颀長的身影,正對着西玖,似乎在與她說些什麼。
恰逢此時月色漸濃,透過高木落下了一絲朦胧的光影,均澈這才看清那身影的模樣。
那是一個同他相貌别無二緻的人。
他思忖了一會,眼睛無意間瞟向了地上,便立即了然。
影族之人,最低等的妖族。
他們生活在妖界的九冥之中,鮮少來外界,自身無軀體,但可以利用沙土變成任何人的模樣,不過即使如此,他們在光下也不會出現影子。
均澈不知這影族為何會來到這裡,但是他很清楚,影妖最喜歡做的便是褫奪他人的軀體,将其占為己有。
目前來看,這影妖應該是看上西玖的身體了,而且觊觎許久,不然他為何能知道自己的長相。
“不過是個幻象,掌門可别被迷惑了。”
均澈清亮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令西玖一驚。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劍劈向那假的“君轍”,可随着劍氣一落,便隻剩一堆沙土,哪裡還有那影子的蹤影。
“何人?”
西玖收起劍,看向四周,雖然這個聲音極像君轍,但是她此刻也料到絕不是他,以為又是什麼怪物要出來迷惑她。
她話音剛落,從黑暗中便徐徐走出來一位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
“在下龍族二殿下,均澈。”
即便此前見過面,西玖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詫。
眼前之人,無論是從聲音還是身形,簡直和君轍如出一轍。
“這麼晚了,殿下不去歇息,在此做什麼?”
西玖眸色微冷,仔細打量着均澈。
“在下剛從兄長的寝殿出來,正欲回去,路過此地時便見掌門在和一影妖對峙,怕掌門被其迷惑,便有意提醒了一番。”
均澈語氣恭敬從容,不慌不忙。
“多謝殿下關心,對付這影妖我自有分寸,隻是殿下方才那一句話擾了我的計劃,害那妖逃走了。”
西玖的話語中聽不出一絲要感謝的意思,反而充滿的了責備。
當然她本身也不想給這位龍族的殿下好臉色。
但均澈并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平靜地說道:“如此,那便是在下好心辦壞事了,在此給掌門賠個不是。”
他不是君轍。
西玖面色更冷,均澈面上謙遜有禮、矜貴大方,完全不似君轍那般放浪無賴,口不擇言。
“無妨,殿下言重了。”
她淡淡一笑而轉身預備離開,卻被均澈叫住。
“聽聞金雀族有六界最大的妖市,裡面極盡繁華,無物不有,在下想去為兄長尋治療腿疾的良藥,可苦于初來金雀族,許多地方還不甚熟悉,所以想懇請掌門為我引路。世人都說金雀族熱情有禮,上至王族下至平民,無不親藹,掌門應該會答應我的請求,對吧?”
均澈一字一句謙和恭敬,但卻字字鋒利,沒有漏洞,讓西玖找不出反駁的餘地。
她覺得此人心機深重,看似有禮,實則無賴,可這又讓她動搖了方才的想法。
“我金雀族自然不會怠慢了殿下。不過西玖有個問題想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