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風寒涼,柴堆裡将熄的火苗被吹得搖了兩搖,又暗了幾分。
均澈将體内從西玖那度過來的蛇毒用法術清理幹淨後,遠處的天際已開始露白。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西玖,此時她正靠着石壁阖目而憩,許是衣衫單薄,她身體蜷縮,像一隻惹人憐愛的小貓。
均澈解下自己的外袍,走過去将它蓋在了西玖的身上。
西玖貌似感受到了均澈的動作,眉頭輕皺,發出及其微弱的悶哼聲。
均澈以為自己動作太大将西玖弄醒了,手頓時僵了僵,可一看西玖仍舊閉着雙眼,呼吸平穩綿長,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他松了一口氣,繼續手中的動作,卻不料西玖身體一傾,他見狀順勢接住,西玖整個人便倒在了他的臂窩裡。
他腦袋空白了一瞬,低頭看向西玖。
整個山洞不大,晦暗的火光映照着均澈的背脊,在西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他嘴角微揚,眉眼帶笑,缱绻着無限溫柔,而後伸出手将西玖散落在臉上的發絲别在耳後,鬼使神差地摘掉自己的面具,低頭在西玖的眉心落下輕柔的一吻。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心中突然一驚,連忙将西玖扶好,别過身,皺了皺眉。
他真是瘋了,剛剛是在做什麼?
真是瘋了。
西玖一回金雀族,便匆匆去到了媚然那裡,卻不料潮衍也在,她呼之欲出的話被生生給咽了回去。
“怎麼了?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媚然看着站在殿門口的西玖問道。
西玖看了一眼潮衍,媚然便立刻反應過來,說:“我們婚期在即,潮衍此後也算是金雀族的人了,阿玖有什麼事就在這裡直說吧。”
潮衍也挺有眼力見,笑了笑,“既然不方便,那我先出去就是。”
“你知道的,阿玖做事一向謹慎,你不要見怪。”
媚然寬慰道。
“無妨。”
西玖語氣微冷,對潮衍道了謝。
“多謝體諒。”
潮衍皮笑肉不笑地搖了搖頭,離開的時候陰測測地看了西玖一眼,目光中皆是不屑。
西玖覺得潮衍此人極為怪異,但是又說不上來為什麼,于是便問媚然:“潮衍一直這樣嗎,為何我感覺他同之前有些差異呢?”
“幾百年過去了,性子有些變化是正常的,阿玖就不要擔心了。”
可即便媚然這樣說,西玖還是不能消除對潮衍的疑慮,并對媚然的一些行為感到奇怪。
媚然此前可不是那麼随便就下定論的人,她做事甚至比西玖更為謹小慎微。
“對了,你這麼急匆匆地過來,又把潮衍支走,是想要說什麼呀?”
西玖将自己遇襲的事交待了一番。
按照金雀族的習俗,整個婚宴要持續三天。第一日會舉辦長達一天一夜的大型婚宴,來客們可以載歌載舞,以酒盡興。第二日會搭載比武招親的擂台,若心儀之人便可以借此機會表達愛意,請求結緣。到了第三日才正式進入拜堂成親的階段。
但往往這種場合便是發生禍事的高峰期,行事要比平日更加小心。
“明日王上的婚期便開始了,又恰巧遇上這樣的事,更要多加防備,以免再生事端。”
媚然點點頭,“我會讓沫绡多加派些人手的。”
西玖正準備離開,又想起了什麼,轉身道:“對了,前日夜裡我遇到了影族的人,雖然隻有一個,但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同夥。他們從九冥出來肯定也帶着别的目的,王上務必小心。”
媚然聽到“影族”二字,神色微微一變,旋即道:“區區影妖,掀不起什麼風浪,他們來便來吧。”
西玖意味深長地看着媚然,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不知是否是阿玖離開金雀族的時間太長了,感覺王上和之前也有所不同。”
“勿要多言。”
媚然有些不耐煩,聲音微冷:“若沒有别的事,你先回去準備明日的宴會吧。”
她對宴會之事一向沒有什麼興趣,明日也不打算去參加,所以被打發走後便徑直去了沫绡那裡,安排婚宴期的防守事宜。
路上恰巧碰到迎面走來的均澈,今早她在山洞中醒來時均澈便不見了身影,隻留下了一封翎羽信,說是有急事先行一步。此刻她碰到他正想打個招呼問候一下,但均澈卻好似沒有看見她一般,徑直從她身旁跑了過去。
西玖一頭霧水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在想這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所有人看起來都奇奇怪怪的。
翌日的晚宴均澈到的時候已是深夜,他随意地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目光便遊離在人群中,尋找着西玖的身影。
昨日淩晨他接到了卓蒼的消息,說是那個替代他的傀儡趁守衛不注意逃走了,他才不得不扔下西玖先行離開,直到一個時辰前他才抓到了那個傀儡,将他抹了脖子,替換成了自己的人。把後續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後他才匆匆趕來。
他本來想向西玖賠個不是,可是眼睛尋找了半天,硬是沒看到西玖。
“你可知西玖去了哪裡?”
他找了一個婢女問道。
婢女恭敬地說:“西玖大人一般不出席此類宴會,所以奴婢也不知道大人去了哪裡。”
均澈聽後垂下眸,覺得無趣,便将杯中的茶飲盡,拂袖離開。
他走在月光之下,藍白色衣袍被襯得更為皎潔,整個人如同一塊清冷的玉石。
“出來吧,别鬼鬼祟祟的。”
他步子停在了一偏殿後花園處,聲音比寒潭更涼上幾分。
話音剛落,便從黑暗中傳來一陣哂笑聲。
“真不巧,被你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