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曆9426年，冬。

抱着紙袋的少年在後街尋找活路。

他的灰色發尾咬在齒間，雀斑凍成了蒼白的雪籽，仿佛一隻敏捷的小老鼠，屈身鑽進了蒸汽管道，瀝青在舊衣刮出蛞蝓的痕迹。

這裡很黑，并且危險，運行阻滞的傳溫系統冒出了火星子，燙壞了他的衣角，與一塊青色的皮膚，但是它也溫暖，能抵抗下城-20℃的寒流。

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人在等他。

黑麥面包的焦香與發酵的酸臭在狹小空間交融，瘙癢感順着潰爛的傷口攀爬，餘蔚圈起凍傷的腿，接過少年分來的面包，很慢地咽進了肚子。

阿晚說過很多次，她應該吃得快些，就算噎死也比被别人搶走食物餓死了好。

餓死是很不好受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胃抽搐收縮，聽見越來越高昂的腸鳴，四肢震顫不能言，知道自己要死，又不确定什麼時候會死，也是精神的折磨。

“大小姐，你在品嘗嗎？”阿晚沒好氣地道，“像沒吃過好的。”

“阿晚，它是甜的。”餘蔚的喉結滾了滾，“你該不會從來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

犬類濕熱的吐息随寒風傳遞，噴在餘蔚的後頸，她将最後一口面包壓進舌底，回頭望去，一顆獸頭幽幽探進了廢棄管道，獠牙尖利，同腐爛的下城一般惡臭。

“……”

“……”

全黑無光的管道裡，兩個少年沒命般地奔跑，沒有盡頭的前路，他們跑了很久，久到為自己的狼狽發笑。

“你偷了老闆的面包。”

“不是偷……！我有錢了會還給她的。”

“那你就是不還嘛。”

“我肯定能攢起錢的，餘蔚，讓我再跟你一段時間吧。”

“可是我的腿沒有知覺了。”

阿晚半拖半背着餘蔚，在油膩的下行管道滑行，跌進了垃圾中轉站的房間。

穹頂鐵皮被鋼筋頂出猙獰的凸起，分類機器人的掃描光斑在三十米外遊移。

白夜紀元的信息繭房剔透無暇，上城人為了維護形象，連垃圾丢得相當優雅，餘蔚摩挲着食品包裝盒的燙金标簽，伸向佝偻的小男生，“吃不吃？”

阿晚喉結滾動着推開食物，枯瘦的手指繼續在醫療廢料中翻找，“我是沒有用的Beta，你多吃點吧。”

“我也是Beta。”

“不一樣，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Beta，萬一你被哪個Omega看上了，有個Omega孩子，你的人生順得我不敢想。”

被剝奪了選舉權和擇業權的Beta，平庸的臉上露出向往的笑容：“你最容易出頭了，等過上了好日子，不要忘記我哦！”

餘蔚扯着嘴角笑了笑，指尖觸到了冰涼的浮雕觸感，紫荊花紋刺痛了她的瞳孔，十元銀币在幽暗處流轉日光，她撿起銀币，“這個箱子是上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