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半年沒見過上城的東西了,每次安奎斯都比我們搶先。”阿晚想象不出上城的闊綽,聽說他們将要取消貨币支付,依賴信息終端的數字銀行。
銀币?隻适合燒毀融化,做成Omega頭上的一支發環。
有人丢掉了一枚銀币,接下來就會丢掉更多的銀币。
兩個少年沉浸在将要發達的幻想裡,沒有發現龐然的陰影悄悄籠罩了頭頂。
魁梧的男人咧開了發白的嘴唇,泔水的惡臭噴薄而出,阿晚猛然擡頭,緊緊護着挎包,将促不及防的餘蔚推向了安奎斯,他帶着包拔腿就跑。
餘蔚迅速反應過來,一拳砸向低頭的男人的眼睛,攀着金屬箱借力躍起,手腳纏住安奎斯的上身,兩個人一齊倒進了碎玻璃和凸起的箱角。
安奎斯被勒得動彈不得,粗糙的巴掌狠狠地拍餘蔚的膝蓋,她的凍瘡發作,某一瞬間失去了腿部知覺,安奎斯冷笑着扒開了脖頸處的大腿,抓住腳踝,将整個人摔進了上城的垃圾箱。
餘蔚瞥了眼管道口,四肢并用爬到安奎斯腳邊,抱住他的小腿,她的腹部被踹了幾腳,有血漬溢出嘴角,安奎斯抓住她的頭發,竟想就此扭斷她的脖子!
三。
二。
一。
她無聲地默數數字,三聲過後,踹她的腳有一秒停頓,她找到機會,借力握住某個箱子把手,以強悍的臂力再次将安奎斯拖倒。
可能是因為後腦紮進了玻璃碴,他好幾秒都沒有動彈,餘蔚再揍了他面部一拳,捂着肚子,跑到垃圾山上踹下去幾個塑料箱,阻擋了男人的腳步,她跌跌撞撞地逃離了。
她沿着曲折的原路爬行,細而長的蟲鳴灌進她的耳朵,她想起了阿晚勸過的話,遇到了餓死的兆頭嗎?
餘蔚閉着眼睛觸摸軟爛的瀝青,心裡算到要到盡頭了,剛要睜開眼睛,卻被管道口姿勢古怪的人形絆得滾了出去。
傍晚時分,偌大的垃圾站蒙上一層火紅的光暈,阿晚的腿在管道裡,脊梁折斷了,正面仰躺的姿勢,頭顱挨着天空映照的草地,脖子被野狗吃完了,隻有一根筋連着搖搖欲墜的人頭。
餘蔚滾到了這片荒蕪的草地,爬到管道下方,把男生的屍體拖了下來。
他的棉衣被人扒去了,破碎的裡衣連個補丁都來不及打,露出包着骨骼的皮肉。
餘蔚抿着嘴巴摸了一遍他的屍體,将他翻了個身檢查,他的手裡死死抓着什麼東西,餘蔚掰開他的手指,拿到了半塊完好的面包。
從上城駛來的彩車挂着旗幟,灑下了一路的銀币,下城人像嗅到食物的老鼠,湧出巢穴趴在地上搶銀币。
餘蔚沒有任何動作。
她仍然遲鈍,蹲在路邊很慢地吃半塊面包。
一個人需要多少錢,才能擺脫下城?
她想不出來,就想先填飽今天的肚子。
車簾掀起,黑羽護具遮住了裡面人的上半張臉,血豔的嘴唇微微張開,分不出男女,隻将蒼白的手臂伸出窗外,指間夾着一枚銀币。
乓。
銀币精準掉進了面包的中層,錦上添花卻也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