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真的去吃魚。
在嬷嬷所說的規則裡就有一條——禁止吃魚。
要是吃了魚,可能會加快污染的進度。
而他必須填飽肚子,才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再難吃也得吃。
進食的折磨持續了一段時間。
雪林放下了刀叉,準備離開,一轉身,發現嬷嬷正站在角落裡盯着他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嬷嬷。”
嬷嬷微微颔首,主動問:“三天後的宴會,需要幫你準備什麼嗎?”
這是嬷嬷第一次表現出善意。
雪林不知道嬷嬷是站在哪一邊的。
看起來,嬷嬷負責接引“私生子”,是幫助公爵的。
可在第一天的時候,嬷嬷又告訴他們城堡裡的規則,這個規則的真假先不提,但确實是延緩了一部分的污染。
雪林沒有猶豫太久:“我需要一把刀。”他的臉上帶着笑,微卷的發梢垂在額前,顯得格外的無辜可憐,“殺魚的那種。”
不管嬷嬷給不給他,他都不會損失什麼。
但出乎意料的是,嬷嬷還真的有所準備。
雪林得到了他想要的刀。
一把秀氣、鋒利的殺魚刀,刀尖狹長,弧度微微有些彎,适合将魚開膛破肚大卸八塊。
他握着試了試,覺得還算滿意。
反手插-到了腰間,準備去三樓找霍爾斯。
在走上台階的一瞬間,他聽見嬷嬷語氣複雜地說:“小心……”
至于小心誰,她并沒有說。
雪林側過臉,嬷嬷早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他心中有所猜測,繼續向上走。
來到三樓,霍爾斯的身影就在眼前,像是早就在這裡等着一樣。
“你考慮好了?”霍爾斯坐在窗前向外眺望,聲音有些淡。
雪林走到了窗前,同樣向外看去。
“哥哥,你在看什麼?”
聲音落下,接下來是一段空白時間。
霍爾斯看得入神,就在雪林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冷不丁地說:“我在看海。”
窗外的霧氣太重了,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隻有濃重的黑暗。
海……哪裡來的海?
霍爾斯:“時間過得太久,我都要忘了大海的模樣。”他轉動着輪椅,“等到事情解決,你可以陪我去看海嗎?”
——如果有人邀請你們去看海,請快速告知仆人,并且不要應邀。
這是嬷嬷的警告。
但氣氛都到這個份上了,要是拒絕了霍爾斯,還怎麼進行後面的合作?
雪林避重就輕,提起了另外的事情:“昨天說的事,我已經想好了。”
霍爾斯的神情冷淡,沒有一點意外:“你的選擇?”
雪林的聲音很軟,像是摻了蜜的酒:“我當然是站在哥哥這一邊的,不管是做什麼,我都隻想幫助哥哥。”
他又跪了下來,手搭在了霍爾斯的膝蓋上,“至于看海……等哥哥獲得自由了以後,不是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嗎?”
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霍爾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狡猾的小貓。
雪林問:“哥哥,怎麼樣才能殺死貝利公爵,消除詛咒?”
“現在,你殺不死貝利公爵。”霍爾斯看起來越來越虛弱了,止不住地咳嗽,說一句話都要緩上一會兒,“隻有三天後的宴會,才是你的機會。”
“在這之前,你要去這四個地方,破壞……裡面的東西。”
聽起來有點麻煩。
雪林低垂着眼皮,細密的眼睫落下了一片陰影,耐心地聽着。
霍爾斯說:“吊墜……”
雪林取出了那片魚鱗,雙手奉上。
霍爾斯伸出手,蒼白的指尖在魚鱗上輕輕一點。
“叮”得一聲。
魚鱗上轉過一道流光,似乎是活了過來。
“它會帶你去的。”
說完這話,霍爾斯像是失去了力氣,手臂垂了下來,半阖着眼皮,病弱到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似乎隻要伸手一捏就能捏死。
雪林試探着觸碰了一下霍爾斯的指尖。
冰涼刺骨,就像是握住了一塊冰。
霍爾斯睜開了眼睛,眼底沉沉,并不像是看起來這麼虛弱無害。
“哥哥。”雪林歪了歪頭,“我幫了哥哥,能得到什麼好處嗎?”
霍爾斯笑了。
笑意很淡,有種上位者掌握一切的感覺。
“你想要的,都會給你。”
雪林咬了咬唇角,欲言又止。
霍爾斯:“說吧。你想要什麼。”
雪林說得卻是另外一件事情:“哥哥,我被一個怪物纏上了。”他仰着頭,琥珀色的眼睛中滿是信賴,“你能幫幫我嗎?幫我……擺脫怪物。”
這些存在将他視作所有物、獵物,以為可以掌控一切。
但這些存在并不知道,他也并非善類。
他要霍爾斯和深海中的怪物自相殘殺。
霍爾斯反手握住了雪林的手,指腹慢慢地摩挲着,他說:“當然,我會幫你的。”
雪林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手背上傳過來,忍住想要打顫的沖動,輕聲說:“……謝謝哥哥。”
角落裡。
觸手形态的阿諾盤成了一團,陷入了思考。
雪林說,身邊有怪物。
可是,祂沒有發現怪物的存在。
連祂都察覺不到,肯定是更加龐大、扭曲的存在。
不行。
祂也要……保護雪林。
尤其是要趕在這個人之前把怪物吞了,不讓他有機會在面前雪林表現。
隻是……那個怪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