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不是一個好人。
他出身于貧民窟,卻有着一張過于漂亮的臉蛋,從小就學會如何操控人心。而他也從來不吝啬于使用自己的外貌,讓别人覺得他無害且無辜。
但以前,欺騙的都是普通的人。
現在,受他玩弄的是……怪物。
危險,扭曲,來自深海的怪物。
這不僅沒讓雪林害怕,反而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戰栗感,帶來更多的興奮。
他簡直迷上了這種走鋼絲的感覺。
手指用力一掐,掌心的疼痛将他從這種感覺中帶離過來。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才能遊走在危險之中,不至于被黑暗裹挾入深淵中。
首先要和霍爾斯合作,一起清除掉城堡裡的污染源,解決明面上的威脅。
還有……今天的觸手表現得太過于活躍了,它對霍爾斯的敵意很重,很可能打亂他的節奏。
他可不想那個深海裡的怪物太早出現。
念頭一閃而過。
雪林伸出了手指,按住了口袋裡的觸手,小聲地說:“等下,我要去見那個人。”
聽到這話,觸手應激般繃直。
雪林的手指在光滑的脊背來回撫摸着,很快就感覺到觸手軟了下來:“我們現在都不是他的對手,我要接近他,找到他的破綻,到時候我們再把他……殺了。”
觸手形态的阿諾被摸得很舒服,尾巴尖都不自覺的來回搖擺着,幾乎沒有聽清耳邊的話。
“好嗎?”
觸手阿諾清醒了過來。
這有什麼不好的?
雪林的心裡隻有祂,根本沒把那個人放在眼裡。
觸手纏繞上了白嫩的指尖,表示着同意。
雪林:“嗯……等下我可能會和他說一些話,你不要相信。”
觸手阿諾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反正雪林說得都對。
雪林确定觸手不會出來打擾他的計劃,這才離開了房間。
經過一夜的時間,牆壁上長出了一大片潮濕的苔藓,整條走廊上都散發着一股腥味。
走到一半,看見幾道人影站在那裡,低聲交談着。
“好奇怪……”
“你幫我看看,我身上好癢,是不是房間裡太潮濕,長濕疹了?”
“什麼都沒有啊。對了,你們早上起來的時候有沒有聽見奇怪的聲音?”
雪林:“什麼聲音?”
說話的那個人停了下來,轉過頭的動作有點僵硬,喃喃道:“就是從牆壁裡面傳來的腳步聲……”
雪林的眉頭微微皺起。
剛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觸手的身上,還真的沒注意到有什麼腳步聲。
他正要再詢問,耳邊傳來了重重的咳嗽聲。
一身黑衣的嬷嬷站在那裡,面孔嚴肅:“我有事情要宣布。”
少年們停止了交談,一個個跟着嬷嬷走了出去。
宣布事情的地方還是在用餐的大廳。
長桌上擺放着的早餐依舊豐盛。
銀質的餐盤上擺放着一整條火腿,切好的奶酪,甜口酒……
隻不過奇怪的是,桌邊的椅子隻剩下了五張,被人陸續坐滿。
有人問:“亨利和艾爾呢?”
亨利和艾爾,就是那兩個被嬷嬷挑中面見公爵的人。
他們出來以後,短暫的露了個面,就又消失了。
嬷嬷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們生病了。”
底下的人有些懷疑。
亨利那個樣子壯得和一頭牛一樣,怎麼可能會生病?
嬷嬷将底下的疑惑收入眼中,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為,他們身上流淌着低賤的血脈,不能成為貝利家族的子嗣。”
嬷嬷的話就如同是往水面扔了一枚石子,驚起一片波瀾。
“他們竟然不是……”
“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們的機會很大。”
“我沒有生病,我才是貝利家族的子嗣!”
嬷嬷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可怕的微笑:“好了,孩子們,聽我說。”
大廳裡安靜了下來。
“有個好消息告訴大家——貝利公爵的病情好轉了。”
“他即将舉行一場宴會,并且在宴會上宣布誰才是貝利家族真正的子嗣。”
“宴會就在三天之後,孩子們,你們可以好好準備了。”
說完這個重磅消息,嬷嬷就稍稍欠身,離開了大廳。
大廳裡死寂得有些詭異。
少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防備與算計。
現在隻剩下五個人了,五分之一的概率可以成為人上人,誰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甚至有人在想,是不是其他人都死了,他就能成為貝利公爵的子嗣?
沒有人說話,桌上隻剩下刀叉碰撞聲和咀嚼聲。
他們都沒什麼胃口,草草吃了兩口就下了桌。
隻有雪林還坐到了桌前,拿起了銀質的餐具。餐具表面光滑,倒映出了一雙水潤明亮的眼睛,忽然,一道陰影從眼底閃過。等到仔細去看的時候,又消失不見了。
在不經意間,身上發生了某種異變。
他沒有驚慌,而是插起一塊奶酪,仔細地塗抹在了面包切片上。
面包烤得酥脆,乳白色的奶酪融化在上面,麥香與奶香混在一起,但落在了鼻尖,反到是有些想要作嘔。
“嘔——”
雪林面無表情的幹嘔了一下,眼角有些紅,沁出了點點淚珠。
再嘗試着聞一下,面包和奶酪都沒有問題,那問題肯定是出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在排斥着正常的食物,反而渴求着……
魚。
他想要吃魚。
生吃的那種,用牙齒撕咬着魚肚,連帶着魚鱗一起咽下去。
一想起這個畫面,他就不自覺的分泌着唾液。
污染加重了。
現在都不用見到公爵,在潛移默化中,都已經被感染了。
雪林閉了閉眼睛,咬了一口面包。在他的口中,面包如同是木屑一樣,生硬幹燥,臉頰微微鼓起,強迫着自己将食物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