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感到一陣惡寒。
這究竟是恩賜,還是詛咒?
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深海,被迫和非人的怪物交尾,然後誕下無數個同樣非人的怪物。
這種畫面,光是想象,就讓人頭皮發麻,不能呼吸。
霍爾斯不是在開玩笑,并且真的打算這麼做。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眉宇間依舊是病弱陰郁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變化,卻讓人感覺到一股詭異。
快跑。
危險。
雪林的每一個念頭都在叫嚣着“跑”,心髒跳動的速度在加快,安靜的都能聽見血液流淌的聲音。
恍惚間,他産生一種錯覺,似乎腹腔裡已經被什麼東西填滿,正在啃噬着内髒,随時都有可能撕開肚皮從裡面爬出來。
他伸手按住了小腹,想要阻止着這一切。
是錯覺。
肚子裡什麼都沒有。
他這麼重複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貝利公爵死了,城堡裡的污染也被消除了。
現在他要面對的,是更危險的存在。
不過還好,他也早有防備。
在一片近乎死寂的安靜中,雪林将手指搭在了衣角上。
輕輕叩了一下,裡面的觸手聽到了暗号,順着指尖爬了了上來,緊緊地纏繞上了手腕。
觸手粘稠冰冷,意外的讓人安心。
雪林終于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聽見霍爾斯說:“過來。”
語氣輕松的就像是在招呼一隻不聽話的野生小貓。
雪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叮當一聲。
後背貼上了裝飾用的畫框,餘光一瞥,油畫上的貴婦人微微一笑,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
沒地方跑了。
整個城堡都是霍爾斯的地盤。
現在能做的,隻有暫時順從。
雪林輕舒了一口氣,順着樓梯慢慢走了下去。
每一節樓梯都鋪着猩紅的手工地毯,柔軟輕飄,可雪林卻感覺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短短一段路程,他走了很久。
可就算是再拖延下去,路也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霍爾斯似乎很享受這種獵物自投羅網的感覺,并沒有催促,甚至病弱的臉上還帶着一股笑意。
他就這麼看着雪林。
雪林停在了三步的距離之外:“……哥哥。”
霍爾斯甚至沒有擡頭看去,隻發出了一個短暫的音節:“嗯?”
他還坐在輪椅上,明明低人一半的身高,依舊高高在上。
态度輕松的就像……他知道小野貓在藏着壞心思,依舊還是寬容地看着,想看看能玩出什麼新鮮的玩意兒。
這種信心在于,不管怎麼樣,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雪林很讨厭這種感覺,渾身都不适了起來。
不過現在的局面确實在霍爾斯的掌控中——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角:“哥哥,我們之前的約定,還成立嗎?”
“當然。”霍爾斯可以算得上溫和,“我說過,我不會騙你的,雪林。”
當然不會騙。
因為欺騙是建立在雙方平等的前提下。
人是沒有必要去欺騙一隻蝼蟻的。
“那麼,你願意和我交尾嗎?”
霍爾斯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單純地坐在那裡,就能蠱惑人心。讓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去信服,甚至……甘願成為他的養料。
雪林忍不住脫口而出:“我……”
手腕上的觸手用力纏緊,帶來一股刺痛。
他瞬間從這種恍惚的狀态中清醒了過來,及時咬住了舌尖,停下了要說出的話。
霍爾斯并不在意這突然的打斷,含笑望着。
雪林向前走了一步。
一晃神,城堡裡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不管是地上的一片狼藉,還是牆上挂着的精美裝飾,都變成了一團團的光。
光斑在不停的蠕動擴散,散發着迷人的光彩。
越美麗的東西,就越是危險。
光是靠近,皮膚上就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像是要融化了。而光影無處不在,唯一安全的道路就在眼前——
一條通向霍爾斯的路。
霍爾斯坐着的輪椅變成了石制的王座,遍布了海底的青苔與人類的骸骨,他懶散地靠在上面,一條碩大的魚尾蔓延開來,魚尾如同細紗鋪開,細密的鱗片就像是寶石。
而在王座的四周,跪着一群人。
他們都說不上是“人”,皮膚上遍布鱗片,身上長着青苔,臉上表情狂熱,将霍爾斯當成了信奉的神明。
“過來。”霍爾斯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