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半魚人僵硬地轉過頭,一雙雙詭異的死魚眼睛緊緊地盯着雪林。像是如果他敢拒絕神的命令,就會一擁而上将他撕碎。
雪林又靠近了一步。
太近了,隻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垂在面前光滑閃亮的魚尾。
“說出你的答案。”
聲音在空曠的光影中回蕩。
雪林仰視着面前的存在,經曆了剛才激烈的搏鬥,臉頰上還殘留着一抹猩紅,顯得皮膚格外的白皙柔軟。
“我……”他舌尖一卷,反問,“哥哥,你喜歡我嗎?”
霍爾斯用足了耐心,回答:“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很喜歡你。”
在一見面的時候,他就能夠察覺到少年身上特殊的味道。
這味道對于他們這種怪物來說,有着足以緻命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接近占=有。
除開這個原因,少年在他的審美看來也是漂亮的,說話也很好聽,沒有誰能比他更适合誕下深海的子嗣了。
雪林:“是嗎?”他舌尖抵了抵上颚,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那可真的是太不巧了。”
霍爾斯一手抵着額角:“哦?哪裡不巧了?”
雪林依舊是那一張無辜且無害的臉:“喜歡我的有很多。哥哥,你來晚了一點。”
霍爾斯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是嗎?”他都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費一點心思,就給出了回答,“把那些人都殺了,你不就是我的了嗎?”
怪物們的思維總是這麼簡單,并且……相似。
“所以我說很巧,哥哥。”雪林歪了歪頭,“祂也是這麼想的。”
霍爾斯下意識地說:“誰?”
“祂。”
話音落下。
四周的景象被一股更加濃郁的黑暗所吞沒覆蓋。
陰影将霍爾斯籠罩。
過了片刻,黑暗沸騰湧動,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一道身影從中走出。
走出來的是一個金發青年。
俊朗高大,看起來很像是一個人。可他身後落在的影子足以說明,像人隻是一個錯覺。
一條條的觸手交錯在一起,朝着四周擴散,吞噬着可以眼前見到的一切。
“雪林……”祂的聲帶顫動,發出生澀的聲音,“為什麼,不呼喚我?”
阿諾無視了面前的霍爾斯,将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少年的身上。
之前城堡裡的污染很濃重,限制了祂的存在。
可是等到四角房間裡的蠟燭熄滅以後,那種制約已經接近于零了。祂一直在等待着雪林的呼喚,可是雪林沒有,直到現在都不肯喚出祂的名諱。
雪林:“……”
雪林看起來依舊是那麼的無辜,眼睛一眨:“我害怕。”
阿諾重複着:“害怕……”
雪林小聲地說:“我怕你不是他的對手。”
——也怕,他不是你的對手。
當然,這句話就不用說出口了。
阿諾正要說什麼,霍爾斯出聲打斷了這一切:“原來是你。”
阿諾終于分出了一點注意力給到了霍爾斯的身上。
目光對視。
霍爾斯終于提起了一些興趣,坐直了起來,唇角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顯然,他也認出了阿諾。
這是與他同出一處的存在,他們同樣來自大海深處,有着一模一樣的思維與審美。
這樣看來,看上雪林并不是一場意外。
霍爾斯感歎:“真巧。我被困在這座城堡裡很多年了,竟然還能在這個時候遇到同類。”
可看起來,他沒有一點遇到同類的激動與喜悅,神情依舊是淡淡的。
對于怪物們來說,殺戮和争奪才是正常的,除此之外,任何的感情都是廢料,不應該存在。
霍爾斯的魚尾拍打了一下地面,掃過被阿諾擋在身後的少年,一手撐着下颌:“如果你喜歡的話,等我玩膩了,可以考慮一下把他讓給你。”
阿諾上岸的時間太短了,短到來不及去了解人類的語言。
顯然,祂不懂什麼是“讓”。
祂也不用懂,因為在認知裡,雪林就是祂的所有物,根本不需要誰來“讓”。
“雪林……”祂說,“是我的。”
“騙你的。這是我選中的子嗣容器,我很喜歡,是不會讓給你的。”霍爾斯的神情冷了下來,手指輕叩着座位的扶手,“看來,隻有殺了你,才能順利誕下我的子嗣了。”
他動了殺念。
四周的半魚人也接受到了這念頭,一個個笨拙地站起來,圍着金發青年,露出了兇意。
阿諾看都沒看那些半魚人,也沒說話。
因為此時,祂的念頭和霍爾斯是一樣的。
雪林趁着這個機會,默默地退到了一邊。他的臉色有點白,咬着唇角,琥珀色的眼瞳閃爍,看起來慌亂無助。
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心中想的是——
打起來。
最好再打得響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