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有污染物敢招惹神明的忠實信徒?
雪林昏昏沉沉,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等雪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處明亮潔淨的房間裡。他睜開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的天花闆。
剛才他睡得很沉,還做了一場噩夢。
在夢中,他被一條觸手纏上了。
字面意義的“纏”上。
觸手緊緊地糾纏着他的脖頸,冰涼的觸手在他的皮膚上遊走,留下一道道濕潤的痕迹。
觸手明明能絞死他,但它沒有這麼做,而是戲弄着他的獵物,冷冷地看着獵物驚慌求饒。
這種窒息的感覺一直延續到夢境結束。
雪林下意識地伸手摩挲着脖頸,似乎被纏繞的感覺還留存在皮膚上,一時緩不過神來。
身邊傳來溫和關切的聲音:“你被吓到了吧?”
雪林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牧師,白袍胸口用淡藍色的絲線繡着浪花,這代表着她是風暴與海浪之神的信徒。
“你感覺怎麼樣?”牧師放下了一個托盤,上面是一些治療用的藥物,“有沒有感覺到心悸,慌亂?”
雪林抿了抿唇角,不動聲色地掃過了四周。
邊上還擺放着兩張床,床上躺着的人有些眼熟,是一起被騙到城堡裡的少年。
他們身上的污染痕迹消退了不少,正在安靜地睡着。
牧師注意到了雪林的目光,和善地解釋:“他們已經用了清除污染的藥物,現在睡着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正常了。”
雪林瑟縮了一下,怯怯地開口:“我做了噩夢……”
牧師安撫:“做噩夢是正常的,尤其是……經曆了那樣的事情。”她顯然不想提起城堡裡發生的事情,以免刺激到這個可憐的孩子,“你不用害怕的,現在已經安全了。”
雪林低垂着頭,眼睫止不住地顫動:“……真的嗎?”
在牧師看來,雪林乖巧可憐得讓人心疼:“當然是真的,海神會庇佑每一個信徒。”
雪林終于放松了下來,也不再這麼慌張抗拒:“感謝大海的庇佑。”
相同的信仰總能拉進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牧師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幾分,倒了一杯熱牛奶給雪林。
雪林坐了起來,捧着杯子,感受着裡面傳來的溫度,身體裡的寒意似乎都驅散了。
他低下頭,慢慢地喝着,唇角染上了一圈奶白色。
牧師欣慰地看着:“如果你還有不适的地方,可以吃一片這個清除污染的特制藥。”
雪林伸手接過,一個圓圓的藥片落入了掌心,帶着神聖的氣息。他點了點頭:“好的。”
牧師搭話:“你身上的污染還算輕的,有的人都變異成半魚人的樣子了……”話說到一半,就又停了下來,有些懊悔地說,“不說了,不然你又要做噩夢了。”
雪林輕聲問:“城堡裡,怎麼樣了?”
牧師也沒多想,就直接說:“原來貝利公爵早就被污染了,難怪他一直不出現在人群面前,還好審判官發現得及時,清除了裡面的異常,這才不讓污染程度擴大……”
她誇了一通,這才想起了正事,提了一嘴,“審判官可能要找你問一些問題,不過你不用擔心,都是例行詢問,你說實話就好了。”
雪林看着杯中的倒影,點頭:“好。”
詢問來的很快。
雪林的牛奶都沒喝完,就看見審判官走進了病房。
審判官大概有三十歲了,帶着一副金絲眼鏡,遮住了幽深的目光:“雪林?”
雪林有些慌亂,想要爬下床來,剛掀開被子,就被審判官按住了肩膀,“你好好躺着,我就問你一些問題。”
審判官看起來嚴肅,但人很細心,甚至先幫雪林掖好了被子,這才拉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雪林的目光落在了審判官的肩頭。
上面似乎有一團團的陰影跳動,可等到認真看去的時候,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看什麼?”審判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雪林眼睛一閃,有些害怕地說:“我覺得您很眼熟……”
審判官:“我們見過,在審判庭上。”
雪林早就知道了,但還是露出了一副才認出的樣子:“啊,是您。”
透過鏡片,審判官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與幾天前相比,少年蒼白削瘦了不少,臉頰上的軟肉都消失了一部分,顯得那雙眼睛更加的大。
審判官:“第二次見面,我是傑諾特。”他寒暄了幾句,然後步入了正題:“你怎麼會去貝利公爵的城堡?”
雪林揉捏着被子的一角:“我沒有學曆,欠了一大筆錢,根本找不到工作……這個時候,嬷嬷找上門來告訴我,說我可能是貝利公爵的私生子,公爵給我留了一大筆遺産。”
他哽咽了一下,“我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吓人的事情,城堡裡面都是怪物,他們要殺了我……”
眼看着雪林的情緒就要失控,傑諾特及時喝止:“鎮靜。”
雪林臉色恍惚,眼角挂着濕潤的淚水,自言自語:“他們要殺了我,吃了我……”
傑諾特安撫地拍了拍雪林的後背:“别怕,一切都結束了,在海神的注視下,沒有人能傷害你。”
在病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樽小小的海神雕塑。
隔着一層神聖的面紗,海神的目光沉靜柔和,像是大海的懷抱。
雪林慢慢安靜了下來。
傑諾特問:“我看見昏倒人裡面有個握着刀的,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雪林表現出了極強的表演天賦,先是眼睛微微睜大,然後猛地搖頭想要撇清關系:“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擺明了就是知道點什麼。
但他就是故意要讓傑諾特發現的。
他要利用傑諾特,達成一點小小的目的。
雪林還在表演着,伸手捂着臉頰,抗拒着回答這個問題。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見一道陰影在傑諾特的身後遊走。
他的心頭一跳。
那像是……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