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黑暗裡,慕容黎感覺自己正在墜向無底深淵。
他想呼救,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掙紮,卻隻招來無數血色絲線纏繞住他的四肢,耳畔回響着似有若無的箜篌聲,直到一股清涼藥香滑入喉嚨,逐漸沁入心脾,那些捆綁他、操縱他的絲線又突然寸寸斷裂。
“醒了?”
孟極捏着銀針的手頓了頓,将最後三根金針依次刺入他頭頂大穴。
“九轉金針須得配上固魂散,才能将你的三魂七魄釘牢,如今離藥出爐還有七七四十九天,目前沒有藥,我隻能用針法暫時緩解,但你要是再跟着她去找死,我也沒法再跟鬼王搶人了。”
慕容黎撐起身子,發現窗外已是漆黑一篇,雲嬌正站在床邊面露擔憂得看着他。
“你沒事吧?早知道有危險,就不讓你跟去了,你若真出什麼事,我豈不是又惹禍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沉悶的鼓聲。
孟極推開窗棂,隻見城東方向升起數道血色光柱,在夜空中交織成蛛網般的紋路。
“護城大陣自我啟動了,但......”
他眉頭微蹙着,眼神中露出一絲困惑,随後咬破指尖,又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撚着藥粉與血混合,在窗台上緩緩畫符。
“但這陣本該青金色的守禦陣,怎會透着血氣,變成血紅色?難道我歲數大了,記性不好了?不應該啊......布這陣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雲嬌聽着他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心想你不是記憶減退了,你大概是真老糊塗了......這個顔色的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有什麼詭異之處吧......
她扶着慕容黎在窗頭靠好,走到孟極身邊好奇的探頭看了看:“你在畫什麼?”
孟極完成最後一筆,偏過頭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不告訴你,老老實實呆在這看好他,我不回來,别讓他踏出這屋子半步。”
他剛要翻窗出去,回頭卻見慕容黎忽然捂住心口,冷汗順着下颌涔涔滴落,雲嬌眼疾手快的沖回床邊扶住慕容黎搖晃的身形。
觸手一片滾燙,他燒的似乎快要熟了。
“你身上......”
雲嬌隐約看見慕容黎衣衫内左胸處透出紅光,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掀開衣襟......那心口處竟逐漸浮現出暗紅色陣紋,正随着光柱明滅而閃爍。
在她眼神掃過慕容黎肩頭時,又發現了類似獸類咬過的齒痕,指尖撫摸上去,竟不是傷疤,而是皮膚裡的顔色,像是胎記。
“子時三刻,陰氣最盛,我要去城牆處看一看......這藥一共十二顆,每時辰喂他一次。”
雲嬌拿着藥瓶“哦”了一聲,猶豫片刻後又問:“那他睡着了怎麼辦?”
“睡着了就把他弄醒了喂,我不管他是睡是醒,反正這瓶藥我回來的時候,他必須要吃完。”
孟極将藥瓶抛給雲嬌,縱身而出,一瞬間身影便融入到黑暗當中,再無蹤迹可查,隻剩下忽遠忽近的聲音傳過來。
“慕容氏的祖宅建在陣眼上,他這症狀怕是血脈共鳴,若不解決這件事,他是等不到固魂散煉好的。"
晨霧裹着藥香漫進窗棂時,雲嬌正用銀勺撬開慕容黎緊咬的牙關,她打着哈欠對着眼底青黑的慕容黎長籲短歎。
“哎,這種時候你是怎麼睡得着的啊,我整整一夜都沒睡......”
藥丸被雲嬌兌了水,她想着這樣還能好喂些,不過這會兒慕容黎突然醒了,正好......不用她小心翼翼的喂了。
她原本一勺一勺的在喂着,門外忽然響起三聲輕叩。
“來了來了,稍等一下。”
雲嬌掐着慕容黎的雙頰,把最後一口藥灌進他嘴裡,眼看着他全咽了下去,方才起身前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漪雪,正端着飯盤來給他們送飯。
“老夫人說,如果雲嬌姑娘累了,就換我來照顧少爺,雲嬌姑娘要不要吃完早飯後去歇一歇?”
雲嬌閃身把她讓了進來,但目光卻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分毫。
“雲嬌姑娘,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漪雪放下餐盤就見她這樣看過來,有些納悶兒。
“我今天起的太早啦,是洗臉沒洗幹淨有髒東西嗎?”
雲嬌搖了搖頭,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這才覺得精神了些。她看着漪雪,緩緩開口。
“漪雪,你在慕容府多久了?”
漪雪給她盛好粥,端着碗去給慕容黎喂飯了。
“雲嬌姑娘你忘了嗎?我是家生的奴婢,之然是一直都在府中的呀。”
“這些日子忙來忙去的,确實是忘了......那你可知,少爺他,以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
漪雪聞言,秀眉微蹙,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奇怪的事?少爺他平時很少出門的,也沒什麼朋友,要說奇怪的話,也就是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生病,而且每次生病都像是丢了魂兒似的,整個人呆呆的,怎麼叫都不應......但這些你不都知道嘛?”
她年紀太小了,又是肉眼凡胎,想必是問不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