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半天也不見成效,他吵鬧的實在厲害,雲嬌迫不得已,委屈的擡手給了他後脖頸一擊手刀......世界霎時間清淨了。
祠堂内燭火驟然大盛,青煙凝成六尾狐影,提燈的侍女也腿軟的跪了下來,渾身抖如篩糠,絲毫不敢擡眼。
“信女願奉上風氏祖傳的涅槃骨,求您還我麟兒......”
雲嬌看見年輕的慕容夫人顫抖着捧出個鎏金匣子,裡面躺着枚刻滿咒文的玉蟬,玉蟬上的盈盈金光,确有鳳凰的氣息。
隻是這氣息不是扶光的,更不是雲嬌的,相較她們父女,這玉蟬上的鳳凰息更為聖潔精純,難道這世上還有第三隻鳳凰?
“不是還,是換......怎麼,你找那湮邪宗布下大陣圍城防我,我确實進不去,但你也再生不出兒子來了,慕容夫人,我早說過高門重子,你如今還不是要求到我頭上。”
狐尾卷走玉蟬時帶起熟悉的腥風,雲嬌才發現自己竟是有嗅覺的……慕容夫人真是瘋了,她明明被這黑狐吃了一個兒子,如今怎麼又來找他求子?
慕容夫人不敢出聲反駁,她也在害怕,猛然倒吸的那口氣,讓她的脖頸線條繃的淩厲,甚至能看到頸側血管跳動。
“回去把你懷裡這沾了你兒子血的襁褓埋進陣眼裡去,再用九載光陰溫養陣眼,每逢朔月以九滴心頭血澆灌東廂第九塊地磚,待你院中那棵白梅染血氣轉紅之日,你真正的孩兒自會歸來。”
慕容黎忽然劇烈咳嗽,嘔出的黑血在雪地綻成梅。
雲嬌慌忙用袖口去替他擦,卻發現似乎有白梅花瓣飄落,正掩蓋住了這斑斑血迹。
哦,原來她現在是視角,正是院中的那棵白梅樹。
矮樹原不該根系如此龐大,但它的根卻像是被什麼力量催生了一般,盤根錯節的蓋住了整個慕容府的地基,自然也能伸到東廂的第九塊地磚下。
“你看。”
少年冰涼的手指突然撫上她眼睑,雲嬌眼前浮現出交錯的光影,東廂房地下埋着八十一一具嬰屍的骸骨,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風氏印記的金針,祠堂梁木裡滲出黑霧,仔細看去竟是無數張扭曲的狐面。
“是......活祀?”
慕容黎沒有回答她,雲嬌甚至不能斷言他是真的醒着。
他的雙眼空洞的睜着,左眼映着風雪夜苦苦跪拜的婦人,右眼卻閃現出雲嬌的臉,自己的臉在他眸中不斷被放大。
雲嬌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時候的場景,她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從家中趕回鳥族那日的衣服,直到她又從慕容黎眼中那自己瞳内看見黑狐叼着嬰兒,與她擦身而過。
她猛然醒悟,這幻境并非單純重現過往,而是通過慕容黎的血脈靈魂共鳴在揭露真相......那黑狐說的沒錯,他果然又把被他吃掉孩子的靈魂,送回到了慕容夫人身邊。
隻是這代價太重,也太過逆天,竟是以這麼多孩子的性命為引,強續了一段早該終結的母子親緣。
“你......是我當初沒能救下來的那個嬰兒?”
雲嬌扒開慕容黎的衣襟再次确認,那齒痕狀的胎記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
“你......”
話未說完,整座庭院突然地動山搖。
雲嬌擡頭看見蒼穹裂開巨口,燃燒的狐尾正如天柱傾倒般壓下來,懷中的慕容黎卻低笑出聲,他心口陣紋綻放血光,竟能與墜落的狐尾産生共鳴。
“我們得快點走!”
她咬牙背起慕容黎,骨鞭早已變回手镯,灰突突的挂在她腕間。
雲嬌足尖點過開始崩塌的幻境碎片,那些皲裂飛濺的冰棱裡似乎封存着更多秘密。
孟極和鶴發童顔之人不知在說些什麼,慕容枂從雪地裡冷眼看着雪地中衣衫褴褛的少女,而老夫人每每出城都是來這廟中,跪在狐尾前吞下帶咒的香灰......
在最後一塊冰淩碎裂前,雲嬌終于看清真相,但她還來不及将一切線索拼湊起來,幽冥狐焰突然從時空裂隙湧入,将二人逼至絕境。
她還固執的想把慕容黎護在身下,硬抗這緻命一擊,少年突然翻身将她反裹入懷,他瞳孔完全化作獸類豎瞳,指尖暴漲的利爪卻溫柔地擦去她鬓邊血迹。
“小鳳凰,你應該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你可知道......”
慕容黎的聲音帶着雙重回響,又散發出無盡的邪魅。
“天狐一族,最擅封印和緻幻?”
燃燒的狐尾在觸及她後背的刹那,慕容黎突然掙紮着醒了過來,他的豎眸轉成圓瞳,瞳孔邊緣有金黃的液體緩慢旋轉流動,瞳孔滲出懸浮着萎縮的龐大樹木投影。
狐尾忽而化作漫天紅梅紛揚而落,雲嬌怔怔看着少年心口鑽出半透明狐影,那妖物咧開嘴對她做口型。
“他......才是真正的陣眼,他活,此陣永為逆。”
幻境在此刻徹底崩塌,現實中的火焰已舔舐到慕容黎衣擺,雲嬌突然讀懂孟極留下的藥方。
“十二顆固魂散對應十二正經,難道孟極要解的不是離魂症,而是斬斷慕容黎與陣眼隻見的血脈共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