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嬌想起來了，這老妪不正是那日在路上被慕容楦拉扯的那個賣花婆婆麼？！

“你果然有蹊跷！”

骨鞭劃破香霧的瞬間，那老妪的皮囊如蟬蛻般片片剝落，雲嬌的鞭梢纏住的哪裡是人，分明是一截泛着黑氣的狐尾！

“小鳳凰，你倒是機警，我本不欲與你為難，你又何必在這人世間繼續浮沉，與我糾纏？”

清朗的聲音從穹頂上傳來，雲嬌仰頭看去，卻見那老妪不再是蒼老的模樣，而是化作慕容枂的樣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慕容枂？不對......現在我或許該稱呼你為黑狐。”

狐尾橫掃帶起腥風，一時間火焰四起，威力雖不比鳳炎，卻也遠勝于一般狐火，幽藍的火心被青紫色外焰包裹着，焰心每七息幻化出九尾虛影，廟宇中的雕梁畫棟在妖氣中扭曲變形。

“你到底是誰？我見到的慕容枂又是誰？你從何時開始化成他的模樣？還是從一開始，我見到的慕容枂就是你？”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是先回答你哪個好呢？”

他的聲音有些戲谑，聲音也多變，時男時女，時老時幼，火光中狐尾的黑影更是龐大可懼。

雲嬌從未見過這麼大的狐狸，他隻實化一尾，似乎就要将整座殿都撐破，而如今這一尾，還在繼續暴漲。

火舌舔過木梁璃瓦，那爆裂聲不知是因為火，還是因為即将被撐毀。

雲嬌急急閃身飛出殿門，試圖避開，可裙裾仍不小心被燎去半幅，她縮小骨鞭，用鞭尾輕輕一掃，火雖熄滅，她膝蓋以下的小腿卻全都漏了出來。

“你......是我曾經遇到的那隻黑狐，你就是吃了慕容家嬰兒的那隻黑狐！”

雲嬌不敢放任他繼續下去，她記得很清楚，當日所見之時，這隻黑狐露出六尾，應是未完全顯露出真實體态......究竟是什麼品種的狐狸本體能長的如此巨大？

天狐族......她腦海中想起那隻存在于故事當中，卻的确真實存在過的種族。

“不能讓他再長下去了。”

她的骨鞭突然暴漲三尺，鞭梢金鈴發出清越鳳鳴，縱鞭狠劈下去，鞭風攜着龍澤水汽将殿裹挾起來。

“雲嬌！”

壞了，是慕容黎的聲音，明明千叮咛萬囑咐過漪雪，他怎會出現在這兒？！

雲嬌的鞭，來不及收了。

骨鞭劈開幽冥狐焰的刹那，強大的震蕩感迎面而來，雲嬌倉皇之間回頭，果然看見慕容黎蒼白着臉向她撲來，她秉着呼吸轉過身來，閃身想要展翅護主他，可卻怎麼也無法化出本體。

她知道自己死不掉，但她不知道慕容黎會不會死掉。

突然，她發現四周景象如同被攪渾的水面般扭曲，金鈴發出的鳳鳴竟在空氣裡撕開一道裂口，裹挾着龍的罡風倒卷而來，将她和慕容黎兩人一起拽入漩渦之中。

這黑狐的修為強她太多，她如今硬來隻會被反噬，而骨鞭護主，在感應到她心急之際，隻能破開狐火的外焰，将她拉入焰心的幻境中避險。

寒風簌簌，凜冽的寒氣卷着雪霰撲面而來，雲嬌踉跄着扶住覆滿冰棱的廊柱，她低頭看向懷中昏迷的慕容黎，少年眉睫處挂着呼氣時凝出的白霜，心口陣紋正随着風雪節奏明滅。

而周圍的景象，像是慕容府，又不像她剛剛見過的慕容府。

“夫人，三更天了。”

侍女提着琉璃燈走近，燈影裡映出年輕婦人羸弱的身形，此刻她正跪在祠堂外的漢白玉階上，懷中襁褓滲出暗紅血迹。

雲嬌認出那是未生華發的慕容老夫人，而那提燈的侍女眉眼間與漪雪神似。

嬰孩的啼哭突然變成尖細貓叫......或許一開始，就沒有孩子在哭，一開始就隻有貓在尖叫，但婦人卻恍若未聞，隻嘀嘀咕咕的呢喃。

“我的兒......”

婦人顫抖着掀開襁褓，雲嬌看見黑毛狸奴正叼着半截臍帶，那畜生綠瞳閃過幽光，竟口吐人言。

“風氏女，你可想好了？”

雲嬌欲上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這才驚覺自己不過是附在當年某件器物上罷了，這視角無法移動，隻能如此旁觀。

慕容黎不知何時已醒來，正死死攥住她手腕，少年瞳孔渙散，如蒙霧霭，嘴角卻揚起詭異的笑

“姐姐，你幫我去問問，娘親是要給我生個小狸奴當玩伴麼？那我不要弟弟，我想要個小妹妹。”

“慕容黎......慕容黎你醒醒！”

雲嬌反手扣住他命門，觸到的卻是經脈裡奔湧的妖氣，忽然他腕間浮現出一個金色的鎖妖枷。

是孟極，是孟極昨日趁着施針留下的禁制。

“你乖，姐姐一會兒就去給你問......”

“不嘛不嘛，姐姐你現在就去問，快去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