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府邸
臨近傍晚,夕陽西下,暮色如稀釋的墨水,緩緩浸染着天空。驟雨退場,院子裡的花草被潮濕的風掠過,裹挾着雨水中泥土的芬芳。
葉幼清的三個婢女正阻止她跑向正門,她雙手提着帶着泥點子的裙擺,試圖繞過她們。
“你們三個好大的膽子,竟敢攔路。”
“小姐,葉大人已經下了命令,不允你再去偷偷接送謝縣丞了。”
“他是我的丈夫,為何不能天天接送他出門回家?”葉幼清有些不滿,她依舊在左右躲避着她們。
雖然她如願退給了謝司珩,但她聽聞外面的女人像是牛皮糖一般,隻要有機會便往他身上貼,她實在是不放心。
上次她還聽聞謝司珩散值走在回府的路上,被青樓裡的女子當街扔了帕子,這個帕子也是識趣,從空中飄落恰好落隔着馬車落到了他的懷裡。
如今他聽聞又有姑娘家半路攔截轎子,顧不得禮數,顧不上雨過天晴後泥濘的道路,踩着泥土便跑了出來。
葉府大門處,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謝司珩,望着眼前這奢華但讓人壓抑的院子,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恭喜謝監丞不久之後到大理寺任職。”
他的手下卑躬屈膝地向他行了個禮,露出谄媚的笑。
“什麼?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要去大理寺任職,這還了得?”
葉幼清把裙擺撒開,狠狠踏了青石闆上的泥水,故意把它濺到這三個婢子的身上,這三個婢女個個吃驚盯着她。
她并不言語,臉一沉,狠狠撞了一下其中一個婢子的肩膀,便揚着下巴從她們中間穿了過去。
“謝司珩,你這個混蛋,你要轉入大理寺任職,為何沒有告知我。”
葉幼清顧不得濺到身上的泥點子,便怒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大門外,謝司珩見到他的夫人,連忙收起馬凳,大驚失色地架着馬車跑開了。
謝司珩擡眼便見自己的娘子,不顧一切地向他撞了過來,撞得他頭昏兩眼冒金花,撞得他向後趔趄了一步。
他連忙把她護在懷裡:“清清,你怎麼這麼激動?”
“你入職大理寺的事為何沒有告知我?”她手腳并用像個袋鼠般狠狠挂在他的身上,用力摟着他的脖子,撅起嘴巴不滿地問道。
謝司珩這才恍然大悟:“清清,下官也是剛剛得了聖旨,這才未進家門,怎麼能詳細說給你聽嘛。”
葉幼清這才不好意思地松開了他的脖子:“爹爹管得小女太緊了,都不讓我每日再接送你當值回府。”
她撇了撇嘴,不滿嘟囔道。
謝司珩耐心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父親大人也是怕你太過疲憊。”
葉幼清也不好直接說,自己每日等他回府,是害怕外面的女子撩撥他。她一朝廷重臣的女兒,如果被外人知曉她竟然與賤籍女子争搶丈夫,還不被笑掉大牙。
謝司珩見她沒有回話,便把她的劉海整理了一下道:“我們回去吧。”
他們二人從剛才那三個婢女面前穿過,待葉幼清走過之時,突然回過頭來,向她們三個使了個眼色。
這三個婢女其中有個聰明的,急忙拉了另外兩個上前去,擋在了謝司珩的面前,找了個借口把他支走了。
葉幼青見他離開,臉上挂着的笑頓時消失,她陰沉着臉向大門外走去,示意跟着他的小厮去備馬。
*
暮色如血浸透在樹林裡,稀碎的光透過遮天的枝蔓向地面上斜射進來。
車轍滾動下,地面的枯葉發出碎裂聲,林間突然一道寒光閃過。
“婉兒姐,不好了,我們中埋伏了。”張田駕着馬車,緊攥缰繩的指關節發白。
他猛拽缰繩,籲——,馬擡起前蹄,對天嘶鳴。
車廂毫無預兆向上揚起,坐在車内的江詩婉大驚失色,她雙手緊緊鉗住窗戶,整個身體向後倒去。
咕咚一聲,她的頭磕到了馬車側壁,朱煜雙手反撐,臉色甚是難看。
江詩婉還未反應過來,便見一隊官兵從樹後草叢中出來,手裡拿着刀劍,面目猙獰地向他們這輛馬車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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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南城門口内,葉幼清剛剛走進來,便瞧見前方一女子正攔着一男子的去路。
待她看清才知曉原是國安公主正在糾纏着欲出城門的大理寺少卿司遙,葉幼清剛剛知曉自己的夫婿即将去大理寺入職,便對眼前的司少卿有了幾分注意。
“司遙,我們都快成一家人了,為何就不容本官說幾句話呢?”
國色天香的國安公主,一襲正紅色雲錦襦裙裹住她那窈窕的身姿,裙裾逶迤如烈焰般,随着步履搖曳生姿。眉間花钿豔若滴血,眸光流轉間盡是皇家獨有的尊貴。
她臉上露出幾分焦急的神色,她身後跟着一群婢女正卑微地低着頭。
司遙雙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地低着頭,此時他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宮外。
國安公主見他不說話,便伸開玉臂,攔住了他的去路,哭得梨花帶雨:“你還是忘不掉她對不對?”
她見自己不管多麼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回應,心痛捂住胸口抽噎着。
“國安公主,還請自重。”司遙冷若冰霜地望着前方,對于她的糾纏無動于衷。
坐在轎子内的葉幼清看得一清二楚,她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