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陵再不濟也總比這荒山野嶺要好得多，” 蘇婆婆無奈的歎息道：“永陵城裡還有老爺的同僚可以投靠，無論如何總該試一試。”

如卿搖頭苦笑道：“太澤城将軍府的如卿小姐從前興許是個香饽饽，但如今可是燙手的爛山芋。十萬殷軍人人都想活捉我，恐怕我走到哪裡，便會把危險帶到哪裡。人人都避之而不及，又何如會冒險收留我們？”

蘇婆婆沉吟半響，卻還是道：“依我說，待雨停了，我仍去永陵城走一遭，興許能覓得個落腳之地也不一定。若永陵真無容身之處，那便正好斷了往南去的念想，隻從頭打算就是了。”

如卿同葉雲溪對望一眼，都覺得蘇婆婆說的在理，隻好默然無語的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蘇婆婆這日下午便啟程去了永陵。隻留下如卿和葉雲溪還有青珩，杵在小屋門前怔怔的望着她遠去的背影。

逃離将軍府時帶出來的銀票倒是不少，隻是幹糧很快就吃光了。銀票首飾并不能當飯吃，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有錢也沒處花，眼下連下一頓飯在哪裡都成了問題。

葉雲溪顯然也在為同樣的問題而犯愁，微微蹙着眉，神色頗有些郁郁。

“姐姐，青珩餓。”青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搖着如卿的衣襟，眼神兒可憐巴巴的。

如卿斂了一回神兒，望着他淚痕還未幹透的小臉，心中好像有一百隻爪子在撓啊撓。

“青珩乖，姐姐帶你去摘果子。”如卿蹲下來，拍拍青珩的頭。青珩忽閃着一對黑溜溜的圓眼睛望了姐姐一會兒，抹着鼻涕笑了。

“等青珩和你如卿姐姐摘了果子回來，家裡保管有好吃的等着你們。”葉雲溪面有疲色，卻還是勉力笑着安慰青珩。

如卿也笑着點了點頭，囑咐葉雲溪好生歇着，自己則牽起青珩向着月牙谷的深處走去。

秋日雨後，山谷裡有秋草淡淡的清香味。天空像被洗過了一般，藍得十分清澈明亮。

空氣中有深秋蕭瑟的涼意四下蔓延開來，似乎在預示着一個嚴寒的冬天即将到來。

如卿牽着青珩胖乎乎的小手，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踩着泥濘的山路緩緩前行。她出身武将世家，兄弟本就多，爹娘從來都當她和男孩子一般教養，所以并不像尋常人家的小姐那般養在深閨，足不出戶。再加上從前聶江風又時常喜歡帶着她四處撒野，所以對這月牙谷如卿并不陌生。

月牙谷裡長着許多果樹，但因是野生的，從來無人照料，所以結出來的果子也是十分酸澀。如卿踮起腳尖來摘了兩顆青黃的野蘋果，就着衣襟擦幹淨了遞給青珩。

青珩興奮的接過去，張開小嘴咬了一口，立刻便被酸的龇牙咧嘴，卻也還是十分頑強的堅持着吃完了。如卿想這野果如此之酸，興許葉雲溪會喜歡吃，于是便又摘了一些，用裙裾打了個結兜着。

若是春夏時節，山谷裡也有許多野菜可摘。但此時已經将近深秋，大多野菜都已經枯萎，還沒有枯的，也已經長得很老。如卿皺着眉，勉強摘了一小把苦苦菜。青珩撅着小嘴望着那把野菜，抽了抽鼻子，滿臉的委屈。

如卿也很委屈，可是委屈總比挨餓要強的多了。

兩人在山谷裡晃了大半日，共尋到一兜野蘋果，一把野菜，幾顆蘑菇，還很走運的摸到了四隻小小的鳥蛋。

夕陽漸斜，淡金色的餘晖從山林的盡頭漸漸隐去。

雖然并未滿載而歸，但是今夜的晚餐也總算有了着落。食物果然是能夠讓人心情愉悅的，望着眼前不甚豐碩的收獲成果，一連幾天籠罩在如卿心頭的陰霾似乎一掃而光，心中頓覺松快了不少。

嗯，天無絕人之路，總得好好活着才是。

牽着青珩回到山腳下的小茅屋時，一輪明月已經從東面悄然升起。漫天的星星在靜谧的夜色中忽閃忽閃的，襯着蒼色的流雲，煞是好看。

青珩微張着小嘴望着夜空，看得都有些呆了。如卿眯起眼睛，與他一同仰望着悠遠的蒼穹，心中覺得大抵老天爺還算是公平的。他拿走了将軍府的錦衣玉食，卻又給了自己山珍野味和滿天璀璨的星光。

山風飒飒，吹得如卿的頭發和衣袂迎風飛舞。

她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對自己笑了笑，迎着山風提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