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小聲咕哝了一陣,遂将如卿的胳膊朝右扯了扯,道:“嗳,走這邊。”
如卿原以為等着她和葉雲溪的是深不見底的牢獄之災,可聽這兩名侍衛的言下之意,簡煜竟下令将自己送去錦華府的别院?莫非簡煜根本未将裕菲放在眼裡,并不打算替裕菲拷問自己?可他既無意搭理裕菲,為何又要費事将她們帶至錦華府來?
兩名侍衛見如卿呆愣着不做反應,索性一推一拽,将她拖上了一條朝東邊去的青石小道。
如卿回過神兒來,慌忙掙紮着回頭找尋葉雲溪的身影,跺腳氣急道:“我家姐姐呢?他們要帶她去哪裡?”
走在斜前方的侍衛漠不關心道:“這我們也不知道,勸你也莫要管了。”
這兩人使足了力将如卿的胳膊拽得生疼,她回頭望了一眼葉雲溪,卻見葉雲溪也被兩人押着,跟在簡煜的身後徐徐行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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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如卿在錦華府的别院裡已呆了兩日有餘,這兩日中除了送吃食的丫頭,竟再也無人來搭理她。别院門口有兩名侍衛日夜把守着,想要大模大樣的走出去自是不可,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人再來為難她什麼。
起初如卿十分憂心葉雲溪的安危,可後來尋思着他們既沒有來為難自己什麼,也必定不會拿葉雲溪怎樣,于是心中便略微安定了一些。而至于簡煜為何要捉她們來這裡,如卿自愧心思不夠玲珑,始終也沒有想明白。
錦華府東邊的這間别院中,有坐北朝南的廂房兩間,雕花朱漆涼亭一座。涼亭的每個翹角都系着一隻紫銅鈴铛,每有微風吹過,鈴铛便發出一陣叮當脆響,這就是如卿整日裡能聽見的唯一的聲音。亭子和廂房之間是一窪小小的池塘,塘中養了幾尾紅鯉。魚兒究竟是不知世事,隻終日悠閑的遊來遊去。
想來是因為院牆建得太高,這别院裡竟整日難見陽光。時間久了,便是夏日也覺得陰冷不适。如卿不願在屋裡久坐,便時常踩着涼亭的柱子翻身而上,盤坐在亭頂的翹角之上。
錦華府裡的建築都造得高而陡,便連個亭子也是一樣。坐在亭頂的翹角上,幾乎可以将主道兩側的情景俯瞰無餘。如卿暗忖如此興許能望到葉雲溪究竟身在何處,于是不畏風吹日曬,整日坐在涼亭頂上探頭眺望。
如此坐了兩日,就連葉雲溪的影子也沒見着一回。不過她卻留意到每日傍晚亥時,簡煜都會在那個名叫無色的少年的陪同下,行過白玉石鋪就的蓮花大道,轉向東北面的一座木雕小樓去。他們進去不多久,小樓四面便會升起袅袅白煙,若是有風從北面吹來,便可聞見那白煙中夾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香中又微微有些的苦味,就好像是生杏仁的味道。
如卿想起那日夜半入府,這少年在殿前與簡煜的一番對話,心下料定這多半就是他所說的“服侍殿下沐浴”了。曆來王侯貴胄閑來無事都喜藥浴養生,從前在将軍府時,沁兒也時常會尋些舒筋活血的草藥來熬了添入浴湯中,隻是那些草藥的氣味大都又苦又酸,不若這般好聞。
到了第三日,如卿仍是伸長了脖子騎在涼亭的翹角上四下瞭望。對于這般張望下去何時才能望到葉雲溪的蹤迹,她心裡委實是沒甚麼底。但就眼下狀況來看,隻有收起從前的魯莽心性,冷靜觀察周遭情勢才是明智之舉。否則僅憑一己莽力,恐怕難以逃出虎口。
如此一直呆坐到傍晚,夜風漸勁,吹得檐角的銅鈴叮當作響。如卿雙手托腮,耷拉着兩條腿側坐在涼亭的頂脊上,遠遠瞧見三五個家丁小心翼翼的擡着一架焦尾古琴往北面一處琉璃金頂的閣樓行去了。她盯着那架古琴瞧了片刻,忽然神思一振,心下即刻便十分确信葉雲溪定是被關在那鋪着七彩琉璃瓦的小樓之中。
功夫終是不負有心人。如卿正兀自雀躍不已,眼角的餘光卻猛地瞥到一抹異樣的涼意。她循着那涼意望去,隻見别院牆外的楊柳樹下立着一個半大的身影,身披雪貂皮氅,面容清秀蒼白,正是簡煜身邊命喚無色的少年。
此時他正微微仰着臉,安靜而面無表情的望着如卿,目光銳利冰涼,全無少年應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