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名貴玩意兒都盛在簡煜面前的一隻沉香托盤中,紮了紅色綢花,看去頗為喜慶。簡煜微微擡了擡下巴,典吏官立即小心翼翼的将托盤舉過頭頂來到了葉雲溪面前。見葉雲溪竟如木頭般的毫無反應,他胡亂遞了一番眼色,又幹咳了幾聲。
葉雲溪被這咳嗽聲驚得如夢初醒,躬身接過了沉香木盤。而後她繼續靜默的斂容而立,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一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瓷娃娃一般。
典吏官見葉雲溪竟這般不懂禮數,有些不滿的高聲唱道:“葉氏謝恩!”
誰知簡煜竟朝他一擺手道:“不必了。”
典吏官見狀忙将拖長的尾音咽進肚裡,一轉臉忽而又想起來了什麼,于是望着如卿高聲道:“世子殿下賜一品女官花氏……”念到此處他又生生卡住,滿臉窘色的将眼風瞟向簡澤的座席,而簡澤面前除了一壺酒之外,空空如也。
簡澤一手撐着下巴斜倚在椅背上,一副風流倜傥的形狀。見典吏官一個勁兒的朝自己遞眼色,他将身子正了正,莫測的一笑,從腰間取下一枚繡着獸面的黑色荷包,樂呵呵道:“賞賜虎頭荷包一隻。”
賓客席中爆發出一陣再也按奈不住的笑聲來。如卿咬着嘴唇長吸了口氣,橫眉豎目的瞪了簡澤一眼。可除了能瞪他一眼,她又實在拿他沒有辦法,隻得無奈的唏噓兩聲,心下巴不得這笑話一般的加封儀式能早些結束。
典吏官一路小跑到簡澤跟前,接過荷包高舉過頭頂,又邁着小碎步來到如卿面前,一張圓滾滾的臉皺成了一團,好似鼓足了畢生勇氣般的高聲道:“世子殿下賜一品女官花氏:絲繡虎頭荷包一隻!”
如卿按下心中想把簡澤痛揍一頓的沖動,呵呵幹笑兩聲,端出一副溫婉知禮的儀态接下了虎頭荷包。典吏官如釋重負的長籲了一口氣,宣布封禮已成。此時城牆上又“咚咚咚”的燃起幾朵耀眼的煙花,絲竹齊鳴笙鼓喧嚣,賓客們活動了一番坐得僵直的身子,複又開始推杯換盞。
如卿一面躬身退向側席,一面瞟了一眼手中攥着的黑色荷包。這荷包簡澤似乎随身戴了許久,邊緣已經磨得有些發白,綢布也有些疏軟了。荷包裡好像裝了一把圓溜溜的小珠子,沉甸甸的有些壓手。如卿猜想這大抵是纨绔子弟尋歡作樂時用來打賞藝姬的金銀珠子,頗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頭。
煙花燃畢,一隊窈窕舞姬魚貫而出,随着音樂婀娜起舞。宴席上衆賓客再次熱絡起來,氛圍頓時松快了許多。
如卿立在側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目光一直停留在葉雲溪的身上。可葉雲溪面色卻十分淡然,她在簡煜身側坐了不多時,忽而起身比劃了些什麼,接着屈膝行了一禮,起身告退了。
如卿見狀心頭一沉,忙要提步跟上前去,誰料方一邁步卻被冗贅的裙裾絆住了。她氣急敗壞的回頭拉扯裙擺,卻正對上簡澤不懷好意的笑臉。簡澤若無其事的揣着雙手,一隻腳正牢牢踩着她的裙角。
便是這一回頭的功夫,葉雲溪已經從喧鬧的宴席上消失不見。
如卿又急又氣,滿腔怒火眼看就要爆發。誰知簡澤竟閑閑打了個呵欠,挑眉望着她,揶揄道:“說你膽大如鬥,看來還小瞧你了。”
如卿被他這一句話噎得直伸脖子,殘念的觑了一眼簡煜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不得不将搭救葉雲溪的念想暫且擱到一邊。
簡澤輕飄飄的瞟了如卿一眼,不由分說的将她拽到宴席上坐定。此時如卿心神頗有些散亂,不知此番究竟該如何收場才好,隻覺十分惴惴。席間不時有不明真相的賓客前來向她道喜祝賀,如卿隻得勉力壓下滿腹慌張,擺出一副新官上任志得意滿的模樣來把戲做足。
酒過三巡,席上仍是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簡澤也不言語,隻顧繼續自斟自飲。如卿在檀木座椅上坐得身子發僵,不自在的挪蹭幾下,小聲别扭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何會在這裡?”
簡澤唇角一勾,漫不經心道:“這倒不難猜,不過……”他頓了一頓,唇邊的笑意愈盛:“特意穿戴成這般光鮮的模樣趕來救人,我倒是聞所未聞。”
如卿無語啞然了片刻,頗有些窘促的低頭擺弄着手中的荷包。這般默默了半晌後,她忽而覺得一陣莫名的灼熱迎面襲來,一擡頭果然正正好對上裕菲妒火熊熊的目光。如卿無奈的望向簡澤,朝那道憤怒的目光努了努嘴道:“那位公主殿下氣得鼻子都快要歪了,回頭你恐怕不好交代罷?”
簡澤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渾不在意道:“無妨。”
如卿幹巴巴的“哦”了一聲,繼續無語的擺弄着手中的荷包。
“不想看看這荷包裡究竟裝得是什麼?”簡澤抿了一口酒,興緻盎然的問道,目光卻是追随着席間身姿婀娜的舞姬。
如卿做了個鬼臉,将荷包擲到他的酒杯旁,不知哪裡來的底氣:“不稀罕,還給你。那個甚麼一品女官我也不稀罕,一并都還給你罷。”
簡澤也不生氣,唇邊噙了絲意味深長的笑,一擡手從席間招來了一個舞姬。
“既然小光兒不要,那我賞了旁人你可不許後悔。”簡澤拈起荷包,在手中掂了兩下,慢條斯理的解開荷包口的系帶,“嘩啦”一下倒出一串圓溜溜的珠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