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雪廬着實太冷,如卿隻好小心翼翼的将隼蛋放在火塘邊。可離炭火遠了怕蛋凍着,離炭火近了又怕把蛋烤熟了,竟落得個憂思重重殚精竭慮。
簡澤見狀隻得帶着如卿和隼蛋下了雲頂峰,來到淨天宗裡小住。此時正逢扶卮和扶初兩位大師帶着一衆弟子下山開壇講道,宗裡隻留了幾個腿腳不便的老師父,頗是冷清。
如卿樂得清靜,一路徑自來到自己從前常住的小院。大抵是她輩分壓人,這院子竟似無人敢來,院中陳設一切如舊,便是連青石棋盤上的棋子也不曾有人挪動過。此時正是盛夏時節,院中草木繁盛,一架紫藤花開得十分絢爛。
如卿愉快的轉了一會兒圈圈,正要推門進屋,簡澤卻拉住她道:“你這裡我住着不便,還是去藏書閣盤桓幾日好些。”
如卿低頭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同他一路徐徐向東而行,穿花分柳的來到藏書閣。
藏書閣是棟九丈高的寶塔型木制閣樓,四周用茂密的斑竹圍出一處院子來。閣樓兩翼分别連着兩間寬敞的書齋,一曰石齋,一曰木齋。如卿和簡澤便各據一室,歇息于此。
方一安頓妥當,簡澤便一拂衣袖徑直進了藏書閣,直至日落也不見出來。如卿也不甚在意,跑去山門附近的農家捉了隻母雞回來,蹲在薔薇花架下盯着母雞替自己孵隼蛋。可那母雞好像并不願平白無故去孵一個不認識的蛋,張着翅膀上蹿下跳,撲騰得院子裡一地雞毛。如卿見苦口婆心好言相勸并不做效,隻好用條布帶裹着稻草将隼蛋縛在母雞的腹下,折騰得滿頭大汗。
之後幾日,如卿日日忙着孵隼蛋,簡澤日日泡在藏書閣,兩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熏風徐吹小雨淅瀝,院中薔薇花瓣零零星星的落了一地。母雞終于服帖了些,乖乖窩在院子一角孵蛋。如卿好不容易得了空閑,想起昨日剛得了些新鮮果子,便在前院的竹亭裡架起一隻小炭爐來煮果酒喝。宗裡向來有雨天不開藏書閣的規矩,是以簡澤恰巧也閑着,見如卿對着一架疏落晚花自斟自飲,便樂呵呵的踱步過來讨酒喝。
如卿将新摘的枇杷仔細剝了皮,剖成一口大小浸入米酒中,再将酒漿混着果肉倒入陶甕裡,置于紅泥小爐之上煮至微微沸騰。果香酒香混着花香和雨中的泥土清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令人聞之欲醉。
如卿捧着酒盅啜了一口熱騰騰的果酒,心情分外愉悅,眯着眼閑閑道:“這山中的雨到底是不同些。”
簡澤點點頭,一口飲盡了杯中酒,笑道:“若能長居山中,春賞花,夏納涼,秋登山,冬掃雪,豈不惬意。”
如卿無限向往的點頭道:“還能養小隼打山雞,烹酒對飲,談天說地,多快活。”語罷又舀起一瓢果酒來将簡澤面前的酒盅斟滿了。
簡澤欲言又止的笑望着她,想是忍了許多話想說。如卿被望得頗不自在,低頭盯着酒盅,沒話找話道:“藏書閣裡的書可是讀不完的,你傷還沒好全,又日日這般起早貪黑,仔細累壞了。”
“不要緊。”簡澤唇角漾起一個好看的笑容,語帶揶揄道:“不過,小光這般體貼,倒是十分難得。”
如卿嘴角抽了抽,不大自然的望着竹亭外漸漸變大的雨道:“我隻是怕受你連累而已。”
簡澤含笑望着她,不緊不慢道:“你在鎖雲庵聞頁閣中拼補的殘破書卷,可知道是哪裡來的麼?”
“自然是前人留下的。”如卿摸着鼻子猜測道。
“再想想。”簡澤小口抿着果酒,神神秘秘的賣起了關子。
好在如卿并不算太遲鈍,即刻領悟過來,奇道:“莫非那些殘卷是從露華山這藏書閣裡來的?”
“不錯。”簡澤點頭道:“鎖雲庵和淨天宗師承一脈。聞頁閣麼,就好比是這淨天宗裡藏書閣的棧房。”
“哦?”如卿眨巴眨巴眼睛,奇道:“所以你日日泡在藏書閣是在找那古籍的形迹?可有頭緒了麼?”
“還沒有。”簡澤頗為郁悶的搖了搖頭。
如卿深知簡澤此時才告訴自己此事是不想自己憂心,于是眨了眨眼睛懂事道:“明日我同你一道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