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宛如搗蒜一般的點了一陣兒頭,拍拍袖子站起身來,忙不疊的想退出去。方退到門口,忽然想起來什麼,觑了觑如卿小聲道:“師叔祖,大哥哥的傷可好些了麼?”
如卿見他竟還惦記着簡澤的傷,忽然覺得他有幾分可愛,和順的點頭道:“已經不礙事了。”
雲卷揉了揉鼻子,從口袋裡摸出一小包乳白色的藥丸遞給如卿道:“煩師叔祖幫我轉交給大哥哥罷,這藥對他的傷疾有益。”
如卿不明所以道:“你扶卮師父已經将他醫好了,不必再服藥了。”
雲卷搖頭道:“不是新近的這個傷。大哥哥的心脈先天就有缺損,又加上常年思慮過甚,使得這疾損總不得好,所以需要勤加調養才是。”
如卿扶額吸了口涼氣,細細一回想,憶起扶卮确是提起過簡澤的心脈先天就弱些。隻是當時她隻顧着琢磨那香囊,并沒有在意。
如卿愣了片刻,擡頭向雲卷道:“既然如此,過些時日我再帶他上山來找你師父仔細瞧瞧。”
雲卷卻有些迷糊道:“師父說每個人自有其因果,我們隻能醫形,卻難醫神。師父還說這疾損時日已久,隻能靠大哥哥自己方才能有機會痊愈,旁人幫不了。”
如卿茫然的追問道:“若一直不好會怎樣?”
雲卷語結片刻,艱難道:“恐會減壽。”
如卿登時覺得脊背一片冰涼,胸口如壓了塊大石般又悶又痛。雲卷見她如此反應,忙道:“師叔祖可别太過憂心,雖然此疾有礙康健,但近前總不至發作,如若調養得當,少受傷病,應可平安到老。”
如卿聽見“少受傷病”四個字,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簡澤身上密密麻麻的傷,更覺得喉頭梗得慌。過了片刻,她才勉力平靜下來,無助的用雙手抵着額頭,壓抑道:“簡澤他可知道自己的傷情麼?”
雲卷點頭道:“知道,我以為師叔祖您也知道……”
如卿澀然笑笑,搖頭道:“日後他再有病有痛,恐怕也輪不到我來擔心了。”
雲卷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腦袋道:“你們……鬧别扭啦?”
如卿無心對一個小藥童解釋許多,隻接過他手中的藥丸,勉力微笑道:“這藥我會轉交給簡澤,但願他别辜負了你的好意,能平安到老。”
雲卷憨憨的咧嘴一笑,躬身抱手做了個告退的姿勢,臨到門邊又回過頭來指着桌上的面道:“師叔祖快吃吧,面可要涼了。”
如卿點點頭,拈起筷子來挑了根面送進嘴裡。剛嚼了兩口,忽而想起什麼,于是擡頭叫住雲卷道:“你可知道山底的泫止洞怎麼去?”
雲卷停住腳步,撓頭道:“師叔祖說的可是出了山門往西,沿着陡壁下到底,再向北穿過一片潭水,下兩階陡坡,掩在老柏樹根底下的那個洞口麼?”
如卿聽得雲裡霧裡,在心中默默推算了一番方位,似乎又差不離,于是點頭道:“唔,正是。”
雲卷睜大了眼睛,左瞧瞧右瞧瞧,見沒人才壓低聲音道:“那裡可去不得!早前聽說有師兄弟貪玩,偷溜出山門去,無意間走到了那洞中,差點沒了小命。後來師父知道了,罰他們面壁了三個月,還命人将朝西面去的山路封死了。”
如卿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咽下了口中的面,擡頭笑道:“可我聽着你好似路很熟似的?”
雲卷立時噎住,支吾道:“我……隻是聽說而已……”
如卿心照不宣的笑笑,點頭道:“你自然隻是聽說。我知道了,下去吧。”
第二日一早,如卿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照着雲卷所說的路線往泫止洞去。按理說總算有了線索眉目,應該雀躍興奮才是,可一路上她總是惦記着簡澤的傷,頗有些心神不甯。
出了山門向西行出不遠,崎岖的小路果然被幾塊巨石堵得密不透風。如卿隻道這路被封,卻沒想到竟封得這般嚴實。無奈之下,她隻得使出了幼時爬牆上樹的看家本領,費了好一番力氣鑿出幾處坑窪來踏腳,又攀着一枝松枝才翻過了巨石。
又行了小半個時辰,如卿攀下一截陡峭的崖壁,穿過一汪清澈的潭水,再滑下了兩階陡坡,果然瞧見一棵參天的柏樹倚着懸崖峭壁傾斜生長。柏樹粗老的樹根密密麻麻的交錯盤在岩石上,如卿走上前仔細瞧了瞧,隻見樹根底下藏着一塊一人來高的石碑,碑旁隐約可見一片幽暗的空洞。
這石碑上的字迹斑斑駁駁,鑿刻的正是“泫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