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宿舍,宿舍還拉緊着窗簾,許吳丢開門的時候都刻意放緩了動作,生怕吵醒室友。今天一整天系裡都沒有課,所以姑娘們都喜歡晚上熬夜,白天一睡到下午。許吳丢把書本和飯放在安安的床下桌上,最後拿着衣服去了衛生間換。
等到出來的時候安安已經醒了,正在大口的吃飯,看到許吳丢時,她對說:“謝謝你啊,許吳丢,飯錢我發給你了。”
許吳丢剛換完衣服,小臉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其他原因,有點發燙的紅。
她點頭,把衣服裝進背包,說話也客客氣氣的:“不用客氣。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幫我介紹代課兼職。”
安安用筷子夾了一根豆芽,丢進嘴裡,嚼得咯吱響,聲音漸漸放大了,“算不了什麼!下次要是還有,我一定再給你介紹。”
許吳丢剛準備露出一個笑來。
住在上鋪的一個女生,氣得踹了一下床,悶哼道:“聲音能不能小點,還讓不讓人睡了!煩死了。”
安安可不慣着,“要死死别處去!這都下午一點整了,還不讓人說句話的。”
許吳丢怔住,沒見過安安這麼罵人。
在她的印象裡,安安是有點脾氣,但性格直爽,在班上很有人緣,有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候還挺照顧她,她也挺喜歡和安安做朋友的。
于是想上來勸一句,“安安。”
安安倒也沒罵了,而是對着許吳丢招手,“行了!你走吧,不是晚上有兼職嘛,别去晚了。”
“啧。”上鋪那女生敢怒不敢言。
許吳丢點點頭,壓低聲音回道:“哦,好。”
許吳丢準備出門,安安掃了一眼她桌子上的一瓶護手霜,于是抓着護手霜遞給許吳丢,“等一下,吳丢,你看你那手幹燥的,記得抹點護手霜。”也不管許吳丢接不接受,安安打開蓋子,擠出來乳液,一邊說,“現在天氣幹燥,多抹點,總沒壞處。”
許吳丢有些受寵若驚,忙不疊要拒絕,“不,不用,不用的。”
最後,拒絕無果,安安直接幫她抹了。
果然,剛才幹巴巴的手上,現在看起來白嫩嫩的,她的手指本就纖細修長,就是上面有新舊交替的劃痕。許吳丢從來沒說這些疤是從哪兒來的,安安也能猜出一點來。另外她覺得許吳丢這個人看起來安靜話少,有時候還有點懦弱,但總的來說人不壞,心地善良。她願意跟她交朋友。
“行了,這瓶我放你桌子上,你記得用。我爸從德國帶回來的,我都用不完,跟我客氣什麼?難道,你沒把我當朋友看待。”安安蓋上蓋子,露出一抹漂亮的微笑。
許吳丢怔住,“朋,朋友?”
這副樣子看起來又乖又懵懂,惹得安安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臉蛋,“對呀,我來當你好朋友,行不?”
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好。”
許吳丢心裡激動,這麼些年,除了她遠在泰國上學的第一個好朋友陶然之外,她身邊沒人願意跟她做朋友。他們都嫌棄她不愛說話,不會玩,無趣,更不要說去酒吧之類的,所以沒人願意跟她玩。安安是第一個,主動提出要跟她做朋友的,所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她激動地,眼眶都有些濕潤,琥珀色的眸子一顫,竟然有些可愛。
安安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忙擡手揮了揮,“行了,快走吧。”
許吳丢捏着書包,擡手揉了揉眼睛,“嗯。”
等到許吳丢離開,安安眉頭一揚,不自覺地笑了,又轉身回到位置,繼續吃她心愛的煲仔飯。
許吳丢步行離開學校,校區因為是總部,占地面積挺大的,大多數學生出校門都會騎着學校的共享單車來代步。為了省下那一塊五,許吳丢還是背着書包徒步離開,畢竟從校門口地站台到兼職的地方很遠,她要省着錢去搭公交車。午飯沒有吃到,她從書包裡拿出了兩塊面包,就着一瓶礦泉水勉強飽腹了。
不一會兒,公交車總算是到了,她有些拘謹地上了車,從口袋裡掏出昨天買特價雞蛋找的零錢,投進紙币箱子。她的支付軟件上并沒有過多餘錢,所有的錢都充在飯卡上了,所以身上隻有僅剩的幾張紙币還有一點零錢。司機大叔朝她斜視一眼,絲毫不避着許吳丢,就開始根旁邊的售票員嘟囔,“都啥年代了,還用一毛兩毛的。”
她捏緊書包帶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車廂裡坐着的人,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最後還是低着頭,找了個坐位坐下。好不容易車啟動了,許吳丢打開車窗,近乎貪婪的吸食着窗外清新的空氣。她害怕暈車,這些年都是。車上的空氣實在是糟糕,煙味、香薰味、以及車上自帶的氣味全都混雜在一起,沖刺着她的鼻腔,好不容易撐到第十二站台,她卻忍不住朝着窗外幹嘔了一下。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她向來不喜歡。
謝天謝地,車到站了。
她抓着書包,快速沖下車,一頭鑽進站台旁邊的灌木叢裡,最後什麼也沒吐出來,隻有一點水。可能是她沒吃多少午飯的緣故。心裡有些難受,她隻休息了半分鐘,随後慢吞吞起身,朝着東邊的那條美食街走。
許吳丢的第一份兼職是火鍋店的服務員,因為是學生又是兼職,時薪比正式員工少了幾塊,按照一個小時十五塊錢,隻是中午幾小時,她滿打滿算還能賺到九十塊錢,其中中午老闆還包一頓午飯,還算是不錯的。
不過,這九十塊錢能拿到手裡并不簡單,老闆總是會找出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來克扣她十塊錢的工資。她是前廳的,負責卡座的十個位置,不知道是誰收餐桌的時候,打碎了一個調料碟。等到她帶客人結完賬送走後,回來準備擦桌子的時候,老闆擰眉直接說,“扣十塊,你負責的區域,物品損壞找不到人,就算到你頭上。”
許吳丢性子軟,一時又找不到是誰損壞的,隻好背了鍋。
等到老闆走了,一個小女生吓得慢吞吞走到許吳丢身邊,眼睛都紅了,“吳丢,我看到了,調料碟是那客人的小孩打碎的,老闆不讓我跟你說,說不能打擾客人用餐。我沒想到,老闆反倒要扣你的錢。”
許吳丢微微擰眉,“我知道了。”
小女生一臉愧疚,“抱歉,我不敢說啊,說了老闆指定要把我開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包吃包住的工作,不能丢的。我…我才剛結婚…孩子才剛滿月……要是沒了工作……”
許吳丢搖搖頭,好像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她走過來拍了拍小女生的肩,“沒事的,就十塊錢。”
沒想到小女生比她還小,就已經結婚生孩子了,不僅要養自己還要養孩子,生活指定很艱難。
小女生直接掉眼淚了,抽噎着:“我…我會把錢給你的,你也不容易。”
許吳丢搖頭,“不用,錢,你留着,你還要養孩子呢。”
小女生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你還在上學呢,上學也要花錢啊,不然你怎麼會出來兼職。不行,無論如何都要給你。”
“我,真的,沒事的。再說了,并不是你打碎的,你不用負責的。”許吳丢有點堅持,為了緩解小女生的情緒,她有意無意提了一嘴她的孩子,“對了,你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小女生剛要開口,一提到自己的剛滿月的孩子,總算是沒哭了,随後兩個人抱着碗,坐在員工休息區吃飯。
一邊吃飯,她一邊樂呵呵的跟許吳丢講自己的小女兒:“是個女孩,七斤六兩,生出來就跟那小貓兒一樣,鼻子眼睛都皺在一起,一開始我還嫌棄不好看來着。後來啊,越養越覺得可愛,吃飽了就睡覺,一點也不鬧,可聽話了。說起來,我當初還後悔那麼早結婚生孩子,就是怕我自己都不會帶孩子,不過好在我老公也是幼師很喜歡孩子,孩子一般都是他在帶,我倒也省事兒,就是……上班時間長了,還有點想我女兒。我差不多淩晨回家,等回家了,小家夥兒都睡了,我想逗逗她,都沒時間。”
許吳丢扒拉着蛋炒飯,就着幾根酸蘿蔔吃,在聽到小女生滿面歡喜的講述自己的女兒、以及她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生活時,她鼻頭猛的酸澀,眼睛也是,她很羨慕她有完整的家庭,有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女兒,有牽挂,有人會等着她回家……這些,都是她從未擁有過的,是她心裡所渴望的。
雖然,她平時獨來獨往,身邊也沒有朋友,但是她比誰都想擁有一個志同道合能說得上話的朋友,甚至是…家人。
許吳丢又問:“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女生眼裡閃着光亮,開口:“琳琳。上口又好聽,是他爸爸翻新華字典取得。”說着說着,女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都跟我小名兒重了。”
許吳丢笑了笑,不禁有些羨慕,“真好。說明,你老公很愛你。真幸福……”
女生扒了一口飯,臉上堆滿笑容,“還好吧。”
兼職也就幾個小時,老闆今天心情也不算好,非得讓許吳丢推遲半小時下班,最後讓她把廚房和前廳的垃圾帶走才滿意。工作也不好找,于是許吳丢隻能忍氣吞聲提着兩大袋子垃圾從火鍋店離開。還好,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往下一個兼職地點趕。來不及收拾身上的衣服,她随便找了個公共廁所把員工衣服換了下來,穿上自己的衣服,不過還是掩蓋不住身上的濃重的火鍋味。
在去往便利店的路上,還要坐四站公交。坐上車後,她拿出手機,翻開學校的校園群,還有貼吧,一隻沒有有關‘失物招領’的帖子發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都打算重新等回了學校就重新辦一張的。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發來一條消息。她心裡閃過一秒欣喜,隻以為是校園貼吧更新了,等拿起手機來看時,就看到是幾天早上那個,找她幫忙代課的男生。
男生表示收到書了,并且問了一個問題:“你是叫許吳丢?”
許吳丢心思單純,回答了,“對,我是。”
後來,就沒有回複了。
許吳丢一臉納悶,随後退出了微信,随即看着校園貼吧,刷新又刷新,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她歎了口氣:“看來,要重新,辦一張了。”
她平時不怎麼上網,數據網也很少用,以至于上大學的時候才買了第一部觸屏手機,之前上高中的時候都是按鍵老年機。同學的聯系方式,也沒有留存。微信列表上的好友,壓根兒沒有超過十個人。按照陶然的話來說,簡直是社會奇葩。
想起來,她好久沒跟陶然聯系了,于是主動給陶然發去了消息,想問問他去泰國上班還适應嗎。
很快,遠在泰國的陶然給她回了消息:“寶貝!是不是想我了,我在這裡挺适應的,泰語又順溜。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正在追一個小男孩,他老帥了。”
許吳丢聽着陶然熟悉的聲音,心都暖暖的,“還好。”
“是嘛,那,挺好的。是上次你跟我說的,那個,網戀對象?”
陶然此時此刻還沉浸在甜蜜裡,都有些樂不思蜀了,笑盈盈回答:“啊,對呀,就是那個。和你說啊,他之前不知道我是男生,還跟我鬧脾氣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