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心要出來追那兩個爬牆的小郎君,剛到門口,就看見其中一個朝他們走過來。
“還真是倆。”柳十一拽拽顧時清的袖子。
顧時清長眉緊蹙,拽他回府,“莫要多事,我有剛得的幾幅字畫,一并送予你。”
柳十一不放過湊熱鬧的機會,當即表示,“無妨,我幫你搞定小郎君,至于字畫,便當是你給我的酬勞。”
說話間,那小郎君到了近前。
柳十一立即上前見禮。
小郎君似乎有些羞澀,暗暗朝兩人身上打量一番,也沒說出句囫囵話來。
柳十一笑笑,道:“郎君何事?”
小郎君這才開口,竟是一把清脆嬌柔的嗓子,“你們誰是這府裡的三少爺?”
柳十一看向顧時清。
顧時清當即搖頭。
好,兄弟今兒便幫你一回。
柳十一當即表示,“在下便是。”
那小郎君很明顯地松了口氣,轉頭朝遠處看了一眼。
柳十一了然,這專情的正主在後面藏着呢。
也不知從哪裡同顧時清有交集,又許是和從前那些人
一樣,隻是聽說了顧家三少爺的名号,便暗自專情,甚至連這意中人的臉都沒看清過。
柳十一暗罵顧時清是個木頭,平白傷了這麼多姑娘和郎君的心。
可惜了,顧三少爺剛領聖旨,婚配漠北男兒,小郎君情意怕是要辜負咯。
他想到這裡,心下不忍,便開口勸阻,“三少爺已有婚約,郎君莫要繼續深陷其中,及時脫身才好。”
“什麼神仙?”小郎君聽得微微蹙眉,但又聽說什麼婚約,這倒是能聽得明白,“是啊,我...我們也是聽說三少爺被聖上賜婚,特地來祝賀的。”
反應機智,毫不露餡!
爬牆頭祝賀,倒是别緻。
漠北公主,名不虛傳!
這邊的柳十一聽了,卻覺得這說辭甚是拙劣。
他斷定是小郎君故作淡定,有些心疼,低頭摸了摸身上,也沒什麼好送的,便把方才裝在袖子裡怕忘記的那塊陽羨茶餅給了他,“多謝你們,這便當是回禮了。”
“三少爺真懂禮啊。”小郎君接過茶餅,朝他點點頭,轉身便走了。
方才是不是應該說成“知禮”?
公主邊下台階邊回想,轉頭看見兩人已經進府,便拔腿起跑,跑到秦不月這邊的大樹後面。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秦不月立刻扶住公主。
公主把茶餅塞給他,“你小子真是好福氣。”
“好福氣,是啊我小子好福氣!”秦不月抱住茶餅,像是抱住一塊大金餅,嘴巴裂到耳朵根,明知道答案是什麼,卻還是忍不住确認,“前頭那個真的是三少爺我夫君?”
“沒錯,”公主看着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前頭那個真的是你夫君三少爺!”
感謝神仙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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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偷看過未來夫君之後,秦不月一片春心便蕩漾起來。
那日隻遠遠地看了,也沒看清未來夫君面容的細節,秦不月捏了支毛筆作畫,腦中那人的好面貌曆曆在目,一下筆卻沒了頭緒,拿不準往哪裡畫才好。
書房門被粗暴推開,公主風風火火地進門,湊過來看秦不月的畫。
“你畫年畫娃娃做什麼?離過年還有很久呢!”
秦不月一臉無語地放下筆,“您管我呢?”
公主啧啧兩聲,捏着裙角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好看!”秦不月語氣裡帶着敷衍。
公主近日沉迷中原服飾,包了金陵的幾個繡娘和師傅,變着花樣地給她做衣服。
今天這身是淺淺的粉色衣裙,轉起圈來衣擺蕩漾,的确是好看。
秦不月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畫,畫像上的“男子”也是一身粉衣。
他突然回過神來,在公主的手到達之前,把畫拿起來折好了。
公主扶着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不月臉上一陣發熱,“笑什麼?”
公主手指玩着自個腰間的綢帶,“你這畫的不會是你未來夫君吧?”
“那怎麼了?”秦不月嘴硬,“不能畫?”
“能,能能能,”公主轉身,“快換身像樣的衣裳,陪我出門逛街。”
“我穿的哪就不像樣了?”秦不月趕緊把“年畫夫君”收到書櫃裡,“您先出去,等我換身更像樣的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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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建立初期,都城原是在長安,後來南方貿易漕運繁華,逐漸富庶起來,便把都城遷到了金陵。
金陵與長安不同,雖是都城,卻沒有太多規章束縛,市集店鋪都可獨立經營,外來商賈絡繹不絕,每日從清晨到深夜,城中都是一片熱鬧的場景。
尤其如今真值盛夏,瓜果成熟,作物豐收,街上都是挑擔進城的農人,金陵城每座小橋邊,都能看到滿頭簪花的賣花人。
今日午後,街上仍有很多閑逛的人,在打扮精緻的一衆郎君中,有兩位格外引人注目——
兩位郎君一高一矮,高的那位面龐冷峻,系紅色發帶,矮的那位五官精巧,戴黃金發冠,兩人身上都穿着時興的衣袍,打眼一看便知富貴無邊。
離他們半條街處,有幾個短裝長靴的人遠遠跟着。
兩人走到飲食店的時候,矮的那位被店裡散發的冷氣激得打了個噴嚏,“秦不月,我要吃冰果子!”
秦不月面露難色,“您剛吃了一大碗冰酥酪,再吃冰果子,您不怕拉稀啊?”
公主邊往店裡走邊瞥他,“注意禮節,如今身在中原,說話不可再如此粗俗。”
秦不月麻溜跟上,“您剛吃了一大碗冰酥酪,再吃冰果子,您不怕腹内疼痛,去到恭房噗噗噗啊?”
公主轉過頭來,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秦不月立刻抿住嘴唇。
“很好,本公主命你一個時辰不準說話。”公主繼續往裡走。
秦不月抿着嘴唇點了點頭。
在外面頂着太陽逛了半天,乍一進到飲食店,确實覺得全身舒爽。
這家飲食店看起來很雅緻,店内每個桌位旁邊都放了冰桶,一點都不覺暑熱。
大堂如今滿座,店小二帶着兩人上樓,給安排了靠窗的雅座。
兩人要了幾份精緻的冰食,有蓋滿果醬的碎冰沙,有剛從冰裡拿出來的牛乳制點心,還有甜甜的花茶水。
吃多了甜的,公主又隔着窗子,叫了一份街上挑擔燒雞的外送。
金陵城吃喝不愁,處處便利,公主呆得很是惬意。
等店裡人最多的時候,大堂正中便開始奏起了琵琶。
兩個人聽不懂,卻沉醉其中。
秦不月:“彈得真快啊。”
公主:“彈得真流利啊。”
秦不月:“這一嘟一嘟的聲音是怎麼彈出來的?”
公主:“必然是極其高深的技法。”
秦不月:“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