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秒啊。”
感歎之間,店小二又引着人上了樓。
看來二樓也沒有幾個空位,店小二征求了客人同意,便把人帶到了秦不月斜對面。
他們坐的是一張長桌,兩個桌位挨在一起,秦不月一擡頭,便看見了那位客人的臉。
讨厭男子!
秦不月“啧”了一聲,好心情壞了大半。
公主問道:“怎麼?你聽出來哪裡彈錯了?”
秦不月挑挑下巴,示意公主朝旁邊看。
那人正同店小二确認飲食單子,旁邊侍從正忙着用巾帕擦拭桌面,主仆二人都沒看到他們。
公主一眼便認出了那男子,當即打招呼道:“公子!公子!”
顧時清聞聲轉過頭,等看清旁邊是誰,臉色也有了些許變化。
但他跟秦不月不同,他恪守禮儀。
他是君子。
“郎君有禮。”顧時清朝公主點點頭,目光又轉向秦不月。
“哼哼。”秦不月冷笑着看向窗外。
公主小聲對秦不月道:“不可無禮。”
秦不月指着緊抿的嘴唇,意思是您不叫我說話的。
“那你剛才不說得挺開心的?”公主道。
秦不月朝公主拱拱手,意思是小的錯了公主饒命。
公主懶得理他,低頭繼續吃快融化的牛乳點心。
顧時清似乎也沒打算跟秦不月打招呼,目光又回到了飲食單子上。
“牛乳冰能否上來再切,一路端過來會有融化。”顧時清道。
昨日聽說飲食店開始做牛乳冰,今日便立刻趕來了。
這飲食店的師傅手藝精湛,顧時清總想着挖人家牆角,可無論出價多少,師傅都不願意去顧府,說是愛好使然,就喜歡供給這萬方食客。
因為這個,顧時清每年入夏都惦記着這一口:
新鮮牛乳冰凍起來,用一把特質的刀沿着邊切,切下來細細的冰絲,入口綿軟清涼,不澆蜂蜜已然格外香甜。
公主聽着旁邊的對話,低頭攪弄起自己碗裡快化完的冰,同店小二道:“我們也再來兩份牛乳冰,一樣要端過來現切的。”
“好嘞!”店小二熱情地答應着。
自此又過了一刻鐘,等店小二把顧時清的吃食端過來,兩桌人都沒再有什麼交流。
秦不月為了不看見顧時清,保持了一刻鐘轉頭看窗外的姿勢。
等再轉過頭來,隻見公主面色有些不對。
“怎麼了?”秦不月問道。
公主悄悄捂住小腹,“人有三急。”
秦不月撲哧一聲笑了,朝二樓最裡面指了指,“在那。”
好不容易找到的公主,為了不再出什麼意外,幾個漠北侍女執意要跟出門。
公主怕在街上太招搖,便也令侍女們都扮上男裝,隻許遠遠地跟着。
那幾個侍女心眼直,在飲食店要了幾盞茶,便在恭房旁邊的桌坐下了。
畢竟公主命令不許跟太近,那邊位置正合适。
看到對面的侍女,公主起身便過去了。
這裡隻剩秦不月一人。
他繼續臨窗賞街景,感覺自己半邊臉都快曬黑了。
半晌,斜對面的讨厭男子開了口,“你的欠債怎麼樣了?”
這聲音怎麼這麼叫人讨厭呢?
秦不月不想理他。
他看着店裡的刻漏,公主吩咐半個時辰不能說話,這會還剩半刻鐘。
公主的命令要遵從。
秦不月給自己找了個好借口,隻轉頭冷冷地看了顧時清一眼,沒接他的話。
半刻鐘之後,顧時清又開口了,“君子立于世間,最重要是堂堂正正,生活拮據不可怕,欠債也不可怕,最要緊的是不可偷搶。”
“誰偷搶了?”秦不月轉過頭,“我細皮嫩肉、一表人才,怎麼就不堂堂正正了?”
“你,”顧時清欲言又止,好生組織了會說辭,“錦衣玉食隻是表面,不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扔掉你最寶貴的東西。”
叽裡咕噜說些什麼東西?
這是把我當小偷了?
看自己身上穿的戴的,大概還以為自己是個蓋世巨偷。
秦不月懶得跟他解釋,可又不想叫人看扁了去。
他看向窗外,随手指了指公主皇家驿所的方向,“書呆子莫要看不起人,看見了沒,那裡,我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力氣,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賺銀子,怎麼樣?”
顧時清順着他的手指往外看,目光落在遠處那幢最華麗的建築,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青樓。
顧時清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他忍不住違背禮法,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
細皮嫩肉、一表人才。
若是如此,倒也能說得通了。
顧時清雖沒去過青樓,可卻聽柳十一講過,說那裡的清倌人個個才色雙絕。
有的滿腹才情,能作詩,能繪畫,甚至不輸世家公子。
有的精通藝術,琵琶、舞蹈樣樣拿手,宮裡樂坊都有人來拜師。
每到夜幕降臨,青樓裡燈火通明時,都有無數貴人、富商豪擲千金。
可是,眼前這人連官話都說不利索,不像是能作詩繪畫,看着也不像會什麼琵琶、舞蹈......
柳十一說,青樓三層往上,住的都是紅倌人,他們與清倌人不同,不是賣藝,而是賣身。
那裡銷金蝕骨,端的是人間天堂,就連柳十一都沒敢進去過。
想到這裡,顧時清不由得有些唏噓。
“若真有難處,可以去東市的綢緞鋪做工,雖工錢不如現在多,卻是一份體面錢,我同掌櫃說一聲便是。”
秦不月想,這人雖然讨厭,心腸卻是好的,惦記着自己随口胡謅的欠債,還想着給自己介紹去處。
可不知為什麼,說出來的話怎麼聽着這麼别扭。
而且,我怎麼就不體面了?
秦不月連連拒絕,“不必了,我現在賺的就是體面錢。”
他道:“上次說什麼仇家追債,都是胡說騙你的,我根本沒欠債,公子大可放心。”
聽罷這話,顧時清便更想不通了。
不缺銀錢,為何要去那裡?
難不成真的是喜好使然?
顧時清忍了忍,沒把這些話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