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月也不是沒有教養的人，立刻道：“好，知道了。”
他站起身，把鳥籠子摘下來，挂到對面遠處小廳後牆的樹杈上，“這下好了吧。”
“好。”顧時清也不好再說什麼。
小廚房那邊傳來一陣飯菜的香氣，秦不月坐回來，有些餓了，“我們以後是不是就不用跟那些長輩們一起吃飯了？”
“平時不用，”顧時清道，“逢年過節，祖母母親過壽，或者每月十五，還是要一起的。”
秦不月想想就頭疼，“你們家規矩真多。”
“是，”顧時清道，“也是委屈你了。”
“不過，既然你覺得同我演下去，便要遵守府中的規矩。”
“你放心，”秦不月拍拍胸脯，“我說到做到。”
“方才我不就演得很好，”秦不月突然想起什麼，質問道，“倒是你。”
他道：“今兒早上為什麼不叫我？”
“叫了，”顧時清道，“你不肯起床，還叫我滾。”
“是嗎？”秦不月有些心虛，“我不是那樣的人。”
“你是。”顧時清誠實道。
秦不月“啧”了一聲，“那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我盡量早點起，不過，平時你可别喊我早起。”
“好。”顧時清答應道。
午膳時間，三少爺和三小夫人在書房旁邊的膳堂吃飯。
小廚房的手藝很好，今兒又是頭一回開火，準備得格外隆重些。
桌上還有幾道漠北膳食，有烤得香噴噴的石子馍，灑滿香料的羊肉，還有兩碗奶皮子。
這些都是石頭準備的，他年紀小，卻精通廚藝，今兒還是他一大早便起來做那碗如意面，又把秦不月薅起來，這才沒失了規矩。
飯菜上來之後，幾個廚娘和夥夫便在門口站定，躬身等着。
秦不月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看向顧時清。
顧時清點點頭，叫墨軒從後面拿了一封銀子過來，交到秦不月手上。
“頭一回開火，要等主母教誨，”顧時清低聲給秦不月耳語，“這些銀子是打賞。”
“主母？”秦不月一臉不可置信，“我麼？”
“不然呢？”顧時清道。
規矩真多。
秦不月接過那封沉甸甸的銀子，看向門口那一排人，硬着頭皮道：“諸位辛苦了，以後在芝蘭院做事，不必有那麼多規矩。”
說完這幾句，便把那封銀子遞給石頭，“賞吧。”
衆人急忙躬身，“多謝小夫人。”
“主母”說完，顧時清又補充一句，“小夫人平素喜靜，若無要緊事，不必在内院逗留。”
“是。”衆人答道。
等他們下去，墨軒和石頭便開始侍奉二人飲食。
“你出去同他們用膳吧。”顧時清吩咐墨軒。
“你也出去。”秦不月對石頭道。
等兩人出門，秦不月即刻松了肩膀，拿起一根羊排來，“餓壞我了。”
“哎，書呆子，”他見顧時清舀起一勺奶皮子，被酸得直皺眉，忍笑道，“旁邊碟子是白糖，撒兩勺進去，拌勻了吃。”
顧時清依言照做，倒也是别有風味，隻是還有些吃不慣，便放到旁邊，吃起了魚羹。
他吃東西挑剔，隻撿最精細的吃，一盤鲈魚據說是早上剛從江裡撈上來的，他也就隻夾了筷魚臉肉吃。
反觀秦不月，撸起袖子啃着烤羊排，最後索性一隻腳蹬到旁邊的圓凳上，吃得滿嘴香。
顧時清在對面看得直皺眉。
秦不月察覺到他的嫌棄，“啧啧”兩聲，在巾帕上擦幹淨手指，夾了塊魚肉嘗，“看不慣也沒辦法，我打小就這樣。”
兩人互相看不慣，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顧時清盡量忍着，又道：“還有一樁事。”
“外人面前，我們二人之間該如何稱呼？”
這倒是個好問題，秦不月想了想，道：“我知道，反正不能叫你書呆子，是吧？”
顧時清點點頭，道：“旁人都叫我時清，你就這麼稱呼吧。”
“好。”秦不月敷衍地點點頭。
“叫一聲來聽聽。”顧時清道。
“啧，事真多。”
秦不月擦擦嘴，嘴唇微啟。
“時...”他咬咬嘴唇，“我叫不出口。”
顧時清耳朵尖又有些紅，大概也有些難為情，道：“總得習慣的。”
他道：“那我要叫你什麼？”
秦不月想了想，“公主一般叫我月月，這你不能叫啊，其他人都叫我秦小公子，在漠北的時候，也沒個什麼正經稱呼，不如你就叫我秦公子吧，或者恩和寶音，我的大名。”
猛不丁的，他突然想起來昨晚洞房，顧時清隔着蓋頭叫的那聲“寶音”，瞬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反正不準叫寶音。”他補充道。
顧時清耳朵尖更紅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叫名字不妥，太生疏，不像夫妻。”
“我們本來就不是。”秦不月适時反駁。
商量半天，沒一個稱呼能叫得出口，秦不月走到門口，朝院子吆喝一聲，“來個人。”
墨軒剛吃完飯，麻溜地過來了，“夫人什麼吩咐？”
秦不月倚在門邊，抱住胳膊，半邊臉被太陽照着，“在你們中原，成親之後兩人應該如何稱呼？”
墨軒一聽，這問題如此奇特，料定是少爺夫人間的私房話，忍不住來了興緻。
這是小兩口不好意思叫得太親密，叫自己來遞話來了。
他想了想，遂道：“夫人叫少爺嘛，便是‘夫君’，這少爺叫夫人嘛...”
金陵男子之間成親做正室的畢竟是少數，少爺不熟悉這方面的稱呼倒也正常。
墨軒想了想，他倒是知道幾個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我見過廖掌櫃叫他夫君，叫的便是‘郎君’了。”
“可還有别的？”顧時清問。
墨軒看見自家少爺通紅的耳朵尖，知道這是不好意思了，便道：“别的恐怕便是什麼‘心肝’、‘寶兒’之類私密些的。”
“好了，”顧時清聽不下去，道，“便叫...這個吧。”
秦不月靠在門框上，看着難得一臉局促的顧時清，心中竟有些暗爽。
他卷起舌頭，用剛才逗畫眉鳥的聲音，朝顧時清擡了擡下巴。
顧時清擡頭看他，表情一言難盡。
“我也覺得不錯，”秦不月照着顧時清剛才的語氣，道：“叫一聲來聽聽，夫君。”
顧時清手中的筷子掉了一根在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