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剛入秋，暑氣未退，但一層露水下來，夜間逐漸寒涼。

此時天色微亮，秦不月猛不丁從喧鬧的紅袖樓出來，不禁抱住了胳膊。

乍一打開車簾，半個身子伸進去，頓覺一陣溫暖。

擡頭，見顧時清闆着一張臉。

秦不月瞬間打了個寒顫。

這怎麼還有個人呢？

秦不月卡在車門口，不知道該繼續進來，還是轉身跑路。

他擡頭看着顧時清，隻見他正襟危坐，眼神很平靜。

秦不月卻一瞬間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冷意。

跟進了冰窟似的。

什麼毛病。

雖說自己夜不歸宿不太像話，可臨出門前跟他說過了，也不算太過分。

所以他沒有做錯。

對吧？

正思考呢，冰窟開口了。

“進來。”

顧時清嗓子有點低沉，夾雜着微微的啞。

“哦。”

秦不月徹底鑽進車廂，放好車簾。

這是顧府臨時出行的馬車，車廂空間很小，秦不月坐到顧時清對面，順手撈起個圓枕抱着。

“走吧，”秦不月雖然自認沒做錯什麼，可始終有些底氣不足，說話所以也小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路過的？還是、專門來接我？”

顧時清沒看他，轉頭挑開車窗簾子，朝外吩咐一句，“去小城春。”

車夫答應一聲，馬車緩緩起步。

顧時清放下車窗簾子，說了一句，“路過。”

“哦，”秦不月點點頭，“好，好巧。”

也不敢思考秋夜淩晨在紅袖樓路過是否合理。

秦不月捏着懷裡的圓枕，把它使勁捏扁，又松開手。

見沒完全複原，還有些扁，便輕輕在上面拍拍。

“不是回府嗎？”秦不月後知後覺，“小城春是哪？”

顧時清端坐在對面，繼續閉着眼睛，沒有睜眼，也沒有回答。

秦不月也不再追問，也跟着閉上了眼睛，手裡依舊在揉捏那個圓枕。

馬車行駛緩慢，穿街過巷，約莫兩刻鐘才停下。

車夫掀開車簾，顧時清便起身下去。

秦不月聽到動靜，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睡眼朦胧地跟着出來。

他睡得正香，這會如在夢遊，也沒踩台階，直接屈膝起跳。

落地時，一個踉跄，腦袋撞在了顧時清腰間，險些摔個狗吃屎。

秦不月感覺手臂被一股力量使勁鉗住，雖然把他挽救回來，但那手勁估計比摔一下還疼。

這一撞一抓的，秦不月才從夢中醒來。

“多謝。”

他向後站直，看向周圍的場景。

這條街遠不如念唐街奢靡，甚至不如東市那邊繁華，店鋪都有些破舊，但好在收拾的都很幹淨。

顧時清仍沒說話，擡步走進了旁邊的一家小店。

整條街都在沉睡，隻有這間小店點着油燈。

秦不月也跟着過去，仰頭看到店鋪門口豎着的木頭招牌：小城春面館。

這幾日相處，隻知道顧時清吃飯極其挑剔，做法、口味都有要求，上回廚娘将肉羹多炖了會兒，他一口便嘗出來了。

沒想到也會來這種小店吃飯。

秦不月跟他走進店裡，見店老闆同顧時清熟絡地打聲招呼，将他領到了靠窗的位置。

“公子今兒帶朋友來的？”

店老闆是個胖胖的老頭，他把櫃台上一盞油燈端過來，放在他們的桌上照亮，“還是老樣子？”

秦不月倒是挺自在這個朋友的身份，在顧時清對面坐下，四處看着。

“嗯，”顧時清答店老闆的話，“羊肉燴面，一碗放胡椒，一碗放些辣子。”

秦不月搓搓手，老老實實地補充，“我那碗也放胡椒。”

“一碗放胡椒，一碗胡椒辣子都要，”店老闆拿來桌邊疊放的兩隻碗，提着一隻大壺，給兩人各倒了一碗羊肉湯，“兩位公子稍等。”

這羊肉湯是免費供應的，因而裡面沒什麼肉，隻是純白的一碗湯，上面飄着些蔥花。

秦不月捧着碗喝了一口，羊肉味道很濃，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旁的味道，隻有羊肉味。

幾口下肚，秦不月身上暖了起來，臉頰泛起些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