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找到這家店的,”秦不月問,“還以為你們這些貴公子從不會來這樣的地方。”
顧時清放下手中的湯匙,道:“舌尖上的事,不拘在什麼地方,這家店的羊肉,金陵一絕。”
“是嗎?”秦不月笑笑,“聽你誇一句好吃不容易。”
又問:“天都沒亮,這店開門好早。”
說着,店老闆端着兩碗羊肉燴面出來,“我這小店從不關門,公子什麼時候來,都能吃上一碗面。”
兩碗羊肉燴面上桌,秦不月頓時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再加上頂上的一勺辣子,端得是色香味俱全。
他從筷筒中抽出筷子,在桌上一磕,把面搬了一滾,“老闆實在是辛苦,可有人同你換班?”
店老闆笑道:“我同兄長一起經營,不缺人手呢。”
“兩位公子吃着,羊肉湯随時供應,您自己去那邊盛就行。”
“好嘞。”秦不月開始埋頭吃面。
面裡的湯底是羊肉和羊骨熬的,喝起來比方才的羊肉湯更濃厚些。
寬寬的面條爽滑有嚼勁,吃到腹中極為熨帖。
上面放的幾片羊肉也透着新鮮,炖得極其軟爛,一點膻味都沒有。
一夜未眠,秦不月忍不住為這淩晨的一碗熱湯面感歎,“好吃。”
他發自内心贊歎,“在吃東西這方面,你還是有些品味的。”
“他們兄弟二人沒有血緣,搭夥開店十幾年。”
顧時清也從筷筒取了筷子,“不為發财,隻專心做面,自然好吃。”
他低下頭,開始認真吃他的那碗面。
秦不月知道這人又要開始“食不言”了,便也不再說話。
一時間,店裡隻有兩人吃面的聲音。
一個呼噜呼噜,一個細嚼慢咽,倒都吃得很香。
兩碗面吃得連湯底都不剩,秦不月捧着碗喝最後一口湯,顧時清則起身拿來湯壺,又倒了一碗羊肉湯。
“老闆,”秦不月舉着手,“還能加面嗎?”
他揉揉肚子,有些沒吃飽。
“能啊。”店老闆答應一聲,便又進了廚房。
手擀的面條抛進鍋中,不一會,便端出來熱騰騰的一碗。
秦不月把這碗白面條倒進自己碗裡,又盛了些羊肉湯進去,“還有辣子嗎?”
“有,”店老闆正端着裝辣子的瓦罐過來,“放這兒了,量多量少您自己擱。”
秦不月給自己放了一大勺辣子,低頭繼續吃面。
對面,顧時清一邊用湯匙喝着湯,一邊思索如何開口。
沒錯,你從前是在青樓做過小倌,前塵往事了,倒也沒什麼大礙。
可如今,如今你已同我成了親。
确實,成親是有名無實,可除了你我,旁人看來可都是真的。
你是我顧三拜了天地的郎君。
成親不到半月,便夜不歸宿,混迹青樓,又同陌生男子出雙入對,舉止親密。
顧時清想起昨晚看到的,秦不月同那人窗邊親昵,在房中追逐嬉鬧,以及短暫相擁的場景。
冷靜來講,這些幸好是被自己看到,若是被旁人看到,又成何體統。
顧時清自知無權幹涉秦不月的事。
顧時清自知無權。
顧時清自知。
對面一雙筷子滑落到桌面,發出悶悶的響聲。
方才吃面的人,此刻正臉貼着碗邊,安詳地閉着眼睛。
嘴角還挂着一滴純白的羊肉湯。
“嗯...”許是這個姿勢太難受,秦不月皺皺眉,睜開眼,擡起了頭。
一瞬間,又閉上了眼睛,臉垂直向下,繼續朝碗邊貼去。
“醒醒。”顧時清道。
秦不月聽見了,說了句“我沒睡”,便又擡起頭。
沒等顧時清說話,那腦袋又瞬間摔了下去。
就在秦不月即将把臉睡進碗裡的時候,顧時清從對面伸出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秦不月直覺一陣溫熱踏實,便側側頭,把臉頰貼在了顧時清手心。
顧時清托着秦不月的臉愣了一會,才無奈地搖搖頭。
他站起身,一邊托着秦不月的臉頰,一邊繞過桌子過來。
先把秦不月那碗面移開,拿過店裡的抹布擦幹淨桌子,又抽出自己的手帕,墊在桌面上,這才把秦不月的腦袋放下。
秦不月臉頰貼着手帕,睡了一會,擡起腦袋換個方向,墊着胳膊繼續睡。
顧時清坐回對面,看着熟睡的秦不月,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