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兒……情兒!情兒!!!”
窗外大榕樹不斷發出沙沙聲,清晨巷子裡的叫賣聲從稀疏幾句變得此起彼伏。
顔月從睡夢中驚醒,嘴裡大喊着“情兒”這個名字。
夢裡好像出現過一片金黃色的柿子林,有位白衣卷發少年站在柿子樹下對着顔月笑得明豔。
然而醒來不過三秒,夢裡的畫面在記憶中開始模糊不清,山是什麼山,樹是什麼樹,人是什麼模樣,剛剛……喊了誰的名字……
顔月瞳孔中心的文字咒圈閃瞬不見,帶走了夢裡所有有關那個少年的記憶。
可心悸不安的情緒卻堵在顔月心口久久不能消散。
他頂着一頭冷汗,呼吸急促,呆坐良久,直到門外傳來一聲巨響才将他從失迷的狀态中徹底喚醒。
隔壁床榻空無一人,關情不在屋裡,衣架上隻留下了他的金邊黑錦鬥篷。
顔月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提着靴子推門而出,正此時,相如賦和金璎珞接連摔在他左右兩側,把好端端的木牆砸出了兩個深坑。
相如賦:“老大!快!跑!!”
金璎珞:“哎呦,痛死我了!”
緊接着,一大片紅白相間的桃花花瓣掠過顔月眼前,引得顔月來不及關注相金二人,注意力立即順桃花花瓣飄來的方向瞧去。
隻見關情飛在空中,身邊漂浮着無數桃花花瓣,他以花瓣為踏力點,在空中自如跳躍,正在快速躲避敵人打出的火焰,并找機會出手進攻!
幸虧關情速度快,才沒像相如賦和金璎珞那樣摔得那麼慘。
顔月從驚訝中按定心神,轉眸看向正在與關情打鬥糾纏的那個敵人!
那人飄懸在關情對面,是個身材修長的青年男子,哦不,男鬼。
他身着一襲正紅色長袍,纖細的手指挽着一把白玉短笛。
紅衣層層疊疊的衣擺在飄零的古榕樹葉中忽揚忽落,墨色長發半束半披,背後散披的部分幾乎蓋過了膝蓋。
真是一隻風流倜傥的帥鬼。
他一手挽笛,一手托着鬼法火焰,腳尖點在葉子上,輕輕一跳,紅衣飛揚,再側身,便靈活又輕巧地躲開關情朝他打出的花瓣法術。
随後,他像羽毛一樣飄落至古榕樹枝上,目光朝下俯視而去,沉落于四樓觀景廊之中,徑直對顔月投來陰森詭異的微笑,并幽幽對顔月晃了晃玉笛,打招呼說:“仙羽殿下,别來無恙。”
顔月明白了,相如賦、金璎珞、小花,都不是他的目标,這隻大鬼是沖自己來的。
“咳咳。”
顔月幹咳兩聲,彎腰先把鞋子穿好,“閣下哪位呀?”
聽見顔月這麼問,紅衣大鬼失聲冷笑,“呵。”
他腳尖輕點,雙臂伸展,托着鬼法火焰朝顔月這邊飛來。
顔月急忙召喚出神君杖橫擋在身前,并試圖談判,“有話好好說行嗎!”
小花見狀,連續丢出四五道法力極強的桃花花團朝紅衣大鬼襲擊,強勢為顔月攔住了紅衣大鬼朝顔月靠近的動作!
顔月微愣,沒想到這朵小花竟會無條件相助自己。
而關情狠狠盯着紅衣大鬼,似乎并沒有考慮太多。
紅衣大鬼在速度上不及關情,法力卻明顯比關情高出幾倍。
他側身躲了第一道花團,來不及躲第二三四道,眉頭一皺,迅速改變策略,選擇直接正面迎擊,擡手揮打出鬼法火焰将小花的桃花花瓣燒了個幹幹淨淨!
關情懸飛在半空,看見無數燃燒着火焰的花瓣朝古榕墜落而去。
為了保護這株古老的榕樹,和榕樹上承載着人類美好心願的祈願符,關情顧不上紅衣大鬼,連忙施法打散花瓣,讓那些花瓣帶着鬼火一并消失在空氣中。
他這是用消耗自己法力的辦法,強行掐滅紅衣大鬼的鬼法,卻沒有考慮接下來如何應對紅衣大鬼的進攻。
紅衣大鬼趁他剛經曆了一波消耗,立刻飛沖至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推着他俯沖兩丈之遠,最終狠狠把他按在建築物牆上。
就在離顔月不過五米之距之處。
顔月脫口驚呼:“小花!”
關情受到嚴重沖擊,神情變得痛苦。
他隐忍着劇痛,眼裡充滿不服輸的倔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兇巴巴瞪住紅衣大鬼,雙手不停地徒然掰扯掐在脖子上的手指。
紅衣大鬼死死掐着關情脖子不放,目光在關情身上來回打量幾番,眼角忽而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顔月沖過去兩米,朝紅衣大鬼舉起神君杖,怒吼道:“花聽眠!放開他!你一個三千多歲的大鬼欺負手無寸鐵的小妖,還要臉不!”
花聽眠幽幽轉頭面向顔月,眼皮子沉了幾分,面露無語之态,“小妖?手無寸鐵?你是對這兩個詞有什麼誤解,還是對這個人有什麼誤解?”
顔月看了看關情,又看了看花聽眠,竟然一時語噎。
他當然看出來小花并沒有使用真正的實力,連關關都一動不動,并不像是被逼到絕境的狀态。
可小花臉上那幅倔強的怒意也不像裝的。
花聽眠依舊掐着關情不放,但對顔月的态度變得溫和起來,“仙羽殿下,剛剛不還裝作不記得我嗎?”
顔月緊握神君杖,目光流轉在關情和花聽眠之間扯出一個幹笑,“我是真不記得,看了你鬥法才判斷出來。”
花聽眠笑眯眯道:“仙羽神君果然是出了名的記性差。”
顔月眸子微沉,語氣努力保持平和但仍壓不住焦慮,“無論閣下有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何必見面就大動幹戈。”
花聽眠沖顔月翻了個白眼,終于肯放了關情,爾後轉身面向顔月,斂了笑意,一邊敲弄玉笛,一邊不客氣地說:“你腦子跟有病似的,裝什麼裝!不是你先欺負我家星星的嗎?!!堂堂神君那麼喜歡搶别人東西啊,趕緊把星星和生死簿還給我!”
顔月嘴角抽了抽,尴尬地緩緩放下了神君杖。
關情從花聽眠手中脫落,順着牆壁滑倒在地,這會兒正揉着脖子劇烈咳嗽,另一隻撐着身體的手還在不停發抖,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顔月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花聽眠,而是向關情伸出手,“小花,快過來!”
關情雙眼發紅,本來還倔強的很,眸子裡一股子恨意,可當他轉頭看向顔月時,雙唇便委屈巴巴地顫抖起來,眼眶也滲出了淚水,滿眼的可憐啊!
他擡起顫巍巍的手臂,努力試圖去夠顔月的手,須臾卻驟然失去力氣摔倒在地!
顔月心髒蓦地一震,這才看到他背後被三截斷木紮了個血肉模糊,而且臉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蒼白,“小花!”
花聽眠倒是沒有催促顔月。
他掃了眼關情的傷口,眯眼鄙視道:“啧,廢物,這點痛就受不了了。”
這語氣,不像真的鄙視,倒像是嫌棄,更像長輩看小輩般的恨鐵不成鋼。
關情躺在地上,擡起紅彤彤的眼眸瞪了花聽眠一眼,随後悶哼一聲,憤憤不服地把臉移開。
顔月擔心小花擔心得心急如焚,再沒底氣與花聽眠拉扯試探,連忙對相如賦說:“把遊星和生死簿給他!快點!”
相如賦面色中閃過一絲陰郁,遲疑片刻後,捏指施法,将遊星、生死簿從骰子裡放出來。
一陣白煙突然出現又突然消散,遊星拿着生死簿現身,站到花聽眠身邊,颔首低眸,小聲喚道:“大哥。”
花聽眠對他倒是格外寵愛,不僅不責怪,反而像老人溺愛小孩兒一般,拿玉笛輕敲他的額頭,語氣溫柔道:“你呀,在别人地盤上還一天天拿生死簿亂畫,又要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遊星自知惹了禍,一直低着頭,說話不敢大聲,“大哥,那個……黑耀劍也被他們搶去了。”
花聽眠聽罷,笛子一轉指住顔月,兇巴巴逼迫道:“還有黑耀劍!”
顔月看了看虛弱不堪的關情,即使不情不願,最後還是給了相如賦一個眼神。
相如賦會意後,悶悶不樂又依依不舍地把黑耀神劍丢給遊星。
花聽眠得償所願,态度便緩和不少,笛子一敲又是笑眯眯的樣子,“顔月呀,你可是神君,打家劫舍這種事情,以後少幹,不然有失身份不說,還容易傷感情呀。”
他笑得很假,語氣卻又真情實意,聽起來還有幾分語重心長。
但顔月滿心隻在意關情的傷勢,沒聽出來花聽眠的言外之意,“生死簿乃邪物,我照例沒收而已,至于黑耀神劍,它本就是天庭八大神劍之一,明明是你搶了我的。”
花聽眠的笑意隐隐冷了幾度,阖眸後眼中刺出一道銳利的寒光直指顔月,“那妖族的蘭悟神劍,也是邪物?也是天庭所屬?”
顔月被問得滿頭問号,“蘭悟?我沒拿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