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真的是一路飄回了家,原來中午就開始的強烈的感覺,原來是為了神棍的那句“下一個十年,我賭你,會比現在會好十倍。”實在是比情人的情話還讓她怦然心動,如果錢乾不是彎成山路十八彎的彎彎,她絕對要愛上這個嘴巴開過光的“碧池”了。
遠遠的就看到了老張頭的家,非常的顯眼,一整面的玻璃牆,讓家裡明亮又溫暖——是周清的堅持。至于上面貼了一個不怎麼和諧的、巨大的早生貴子的窗花——此手筆來自周清的準婆婆。
當然,除了顯眼,更因為今天她家的燈亮着,周清看了看手表,8:03,剛過8點,工作狂老張頭是不可能這麼早下班的。
說句實話,周清總覺得老張頭骨子裡的奴性很重,當然啦,說得好聽點叫做任勞任怨或者是艱苦奮鬥,非常典型的理工課男生,更和他的職業——法務,很契合,不管怎樣,老張頭總是能給她很多的安心,對她足夠的包容,摸着良心講,一定程度上周清是能意識到自己的任性的,以前還能和同事耍耍賴皮,自從被架上品牌中心負責人之後,她就隻能端起大人的架子,以成熟穩重的面目示人。至于那藏起來的幼稚,隻能統統留給了老張頭,也幸好,老張頭是學法律的,情緒穩定似乎是他的基本功。
想着想着,周清無意識的彎起了嘴角,想到工作一天她終于能直接賴進他們家法務經理的懷裡了,摸一摸他剛冒出頭的胡茬,随便聊聊今天的工作,比如她辭職了之類。好像一天天就能這麼過去。
刷門禁卡,從地下車庫到他們的12樓,如果不算等電梯的時間一共是56秒。如果是上班時間段,周清就會預留5分鐘的時間。
等電梯的間隙,周清就會摳門禁卡上的一塊污漬,從物業手裡拿過這卡的時候,物業就再每張卡上貼了樓層标簽,撕下之後就容易留下一些粘粘的東西,學名叫做不幹膠殘留物,周清的工作少不了要和這些東西打交道,隻是之前太忙了,就連留抽出一點時間處理這都沒有時間,今晚她就要解決它,對了,還要給她親愛的爹媽去個電話,似乎太久太久沒有聯系了……
随着“叮”的一聲,周清擡腕又看了眼時間,8:12,周清也已經列好了今晚的to do list。
打開門,電視裡播放着購物廣告最先吸引了周清,喲,老張頭不會要電視購物吧?周清偷樂着,一伸脖子才發現沙發上卻沒有人,老張頭也不是那種開着電視就出門的人,他就一挺節約的一個人,這不該啊。再一探頭,餐桌前也并沒有想象中忙碌的人影,甚至連電腦都不在它的工位上,咦,奇了怪了。
周清喚了一聲老張頭,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周清有些着急了,于是她趕緊甩了脫了一半的衣服,腦中突然浮現了血腥的畫面,歹徒入室搶劫啊,洗澡摔跤磕得很寸啊之類,拖鞋都來不及穿的檢查了衛生間、卧室以及卧室裡的廁所,終于在沙發邊找到了喝多了的老張頭,非常放松的靠坐,茶幾上整齊的啤酒罐子告訴周清,老張頭已經喝了不少了,但憑周清對老張頭的了解,這一點點酒精根本不會影響他。
“喝了多少?在這給我玩深沉,叫你都不答應。”
周清順勢數了數酒瓶子,500cc,也才空了三個,确認完全不影響他的腦子。
隻是張寒并沒有接話,隻是又默默喝了一口酒,周清搖了搖他,顯然對他現在的态度很不滿意。
張寒的眉頭明顯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了起來,非常硬邦邦蹦出三個字,“沒多少。”
但凡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張寒的不爽了,“你怎麼了?要不要說給我聽聽?”周清的小腦瓜突然轉了轉。執行力開到最大,抽了一張紙巾,然後非常不客氣的給自己也開了一罐啤酒,再然後給自己貼了一條白胡子,最後故意壓低嗓子,“或者要不要說給你兄弟聽聽啊?”
張寒對他的“白胡子兄弟”依然無動于衷,周清隻好自己湊到了張寒面前,“hey,bro,what's up?”
“你,煩不煩?”張寒幾乎沒看她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像躲什麼一樣躲開了周清,跑到沙發的另一側靠着。
再好脾氣的人這會都要火了,何況是周清。
“你什麼态度?”
“我,什麼态度?!”
“别把你在外面受得氣撒我頭上。”
“你亂發脾氣的時候怎麼不對自己說?”
“張寒,你是喝多了,還是腦子進水了?”
張寒終于沒再接話,隻剩下電視裡老太太一遍又一遍地吹噓着自家産品好,靜心口服液,你好我好大家好,仿佛是隔着屏幕在諷刺他們。
周清在老太太一遍又一遍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中,終于冷靜了下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今天她真的挺冤的,她沒做錯沒說錯什麼,卻被張寒的餘怒波及到了。看在張寒平時三天兩頭沒少被自己胡亂發火的份上,周清決定大慈大悲的先低個頭,誰讓她的心胸像海一樣開闊呢。
才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正在打着開口的腹稿,周清的耳朵裡卻聽到了五個字。
“我們,分開吧。”
周清有那麼幾分鐘腦中是一片空白的,他在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是喝了假酒嗎?他是酒精喝到腦子裡去了嗎?
他們曾經約定永遠不說“分手”,不管是出于張寒的理性還是周清的認定是他,約定就是約定,而“分手”就像“離婚”、“辭職”一樣,但凡說出口就再也無法挽回了,即使和好,那條裂縫總是存在的。所以他們約好,除非,真的不想在一起了。所以即使在過去的幾年他們吵過、鬧過,卻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分開。
周清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理智一點一點恢複,可是張寒依然沒有更多的解釋。時間長得足夠讓周清從“張寒的周清”這個任性的小女孩角色裡逼回到帶三十人團隊,要對董事負責的成熟的大人——“周總監”。
“理由呢?”周清略帶生硬的問。
“任性。”帶着酒氣的張寒,輕飄飄的說出這兩個字,可是周清知道,他一點也沒喝多,他依然吐字清晰。
“你是今天才知道我任性嗎?這理由我不接受。”周清找回了公事公辦的狀态,就像是在讨論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你看。”張寒帶着戲谑說出了這兩個字,仿佛這就是一個玩笑,一場兒戲。
周清沒再接話,張寒的意思很明顯,沒事找事,沒假硬吵,那麼如果“分手”這個結果是他今天要的,至于用什麼理由,似乎不重要,或者說給周清的理由不重要。
既然是這樣,那不勞煩張經理再強找罪名安在她頭上了,聽多了容易上火。
“我默認,你現在是清醒的,對嗎?今天,你一定要……”周清頓了一拍,多陌生的兩個字,舌頭都不知道要放哪裡,“分開,對嗎?”艱難的吐出最後四個字。
最後的一個“對嗎”終究是洩露了周清的情緒,帶着些許脆弱的、委屈的、決絕的顫音。
有那麼一刻,張寒動搖了,周清在他面前向來不知克制為何物,從來都是任性到沒邊,可是今天,卻讓她那麼那麼的委屈……
周清狠狠的咬着嘴唇,看着靠着沙發一言不發低着頭的張寒,依然無動于衷,沒有解釋,一動不動。直到周清的視線徹底的模糊,都沒見張寒有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