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依舊還在之前的那間屋子,隻不過他們又站在了屋内,而他們面前也依舊是常澍以及他的母親。
“母親。”這次,照例是常澍先開的口。
然而,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時頌卻神情微頓,下意識地看向常澍。就在他兀自思索的時候,一旁的慕潇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感覺,這小孩今天面對他媽媽的時候,比上次感覺好像态度冷淡了一點?”慕潇小聲說道,“雖然這種情況是我喜聞樂見的,但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時頌搖搖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既然慕潇都有這種感覺,那就證明他剛剛的感覺并沒有錯。
“也許是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時頌這樣猜測道,“先看看再說吧。”
也隻能這樣了。
慕潇轉而又看向了對面那兩人。
現如今也不知道距離那天過去了多久,但她可以看出來,常澍的母親臉色已經變得很差,“藥效”應該已經快維持不住了。
“是吃完了嗎?”慕潇猜測道。
“應該是。”時頌答道。
幻境裡,常澍見自己的母親一直沒有說話,于是便又出聲道:“母親,您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女人聞言,這才吃力地想要爬起來,但她已經沒有多少精力,甚至連撐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常澍見狀,也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來。等到女人背靠上床頭,他這才後台一步,重新站回到一開始的位置,垂下頭,不再作聲。
女人靜靜地望了他半晌,随即才開口:“你這些天……在做什麼?”
“沒什麼。”常澍搖了搖頭,答道。
“我這些天,好像沒聽到那些人的聲音了。”女人道,“你……沒去那個地方了嗎?”
常澍聞言,眸光微動,他似是想要擡頭,但很快又垂下去,“母親不讓我去,我便不去了。”
“怎麼可以……”女人似是有些激動,身子都坐直了些。
時頌和慕潇也被她這一下吓了一跳,雖然女人的動作幅度不大,聲音在尋常人看來,也還是顯得有些中氣不足,但與她平日裡相比,已然有着很大的差别。
“母親?”常澍顯然也是沒料到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時有些不解地擡頭望向她。
女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情緒有些不合時宜,她連忙咳嗽了兩聲,想要将剛剛的話給掩飾過去。常澍見狀,也顧不得之前發生的事,連忙上前給女人倒了杯水。
女人敷衍着喝了一口之後,就重新躺了回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快等不及了!
她垂着眸,眼底閃過算計,因為太入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孩子,已經發生了些變化。
終于,女人像是想好了什麼,擡起頭時,眼底閃過一抹哀戚,“我的時間不多了,小澍,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随你的父親而去……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女人說話的語速很慢,像是在勉力提着最後一口氣,掙紮着想要将自己未盡的話道出。以往每次隻要女人露出這樣的神态,常澍就會因為害怕而不顧女人的阻攔,再次前往那棵樹下。
可是這次常澍卻沒有再次如女人所料想的那樣行事,他的神情平靜,絲毫不顯慌亂,面對着女人時,說話的聲音也帶着些安撫的意味:“你放心吧,母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不僅是女人,這次就連時頌也都愣住了。女人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常澍對她稱呼的變化,隻壓下心底的驚慌失措,問道:“你說什麼?”
常澍無辜地看着女人,笑道:“您不是不希望我去沾染那些……所以我會聽您的,不讓您擔心。我知道,您這麼做都是為了我,之前是我違背了您的意願。但您請放心,即便您真的離我而去,我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而您,神明大人也一定會永遠注視着您,護佑着您的。”
女人還想說話,可是卻又生生忍住,她的臉色因為常澍的話而變得格外難看。她沒想到常澍這次居然會這麼聽話,而最讓她感到惶恐的是,常澍的最後一句話。
也許旁人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可是她自己卻是知道的。她未必相信神明的存在,可是在此時此刻,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存在,那她的所作所為,又會得到怎樣的代價。
無數的情緒一瞬間将女人包裹,她的思緒百轉千回,最後像是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神色複雜地看向了常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