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不能白白就這樣讓對方得手了。領主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倫伯特俯視着他,像是在看一隻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卻終究動彈不得的小獸。那眼神裡分明寫着:“何必呢?”。
魔王慢條斯理地靠近,而沃爾森——雙眼半睜,氣若遊絲,唇角還殘留着未幹的咽水與汗濕。
倫伯特看着那副景象,眼中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沉醉。他低下頭,慢慢俯身,像是要吻上戰利品,亦或是準備“開宴”。
直到他們的距離隻剩下一掌。
沃爾森動了。
癱軟無力的人類領主緩慢卻堅定地擡起一根手指,像是最後的壁壘,橫梗在兩人之間。
“我們來談個交易,倫伯特大人。” 沃爾森氣都喘不勻,但是卻堅持着表達出了他的意思。
倫伯特挑了挑眉,從剛愈合的喉嚨處傳來一絲悶笑:“你憑什麼肯定……我會和你做這筆交易,領主閣下?”
結尾的“閣下”二字仿若愛人間的低語,缱绻得幾乎動人。
沃爾森用力将指尖再往前伸了一寸,直接點上了那張咄咄逼人的唇瓣。
“您會的,大人。”語調中帶着無比的肯定,他的笑容雖然有些蒼白,但是還是充滿着引誘:“您當然可以就這樣繼續,但我不能保證,您之後是否還會随時開幾個洞——别誤會,這當然傷不了您尊貴的身體。”
沃爾森喘了口氣,在對方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中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但是您也會失去教會的信息——那群囊蟲們可是欠我一筆不小的人情,不知道能換來多少布防消息,供您的大軍毫發無損地進攻。”——沃爾森的确和教廷有聯系,這也是他之所以如此厭惡他們的緣故。
“您應該知道,教廷并非鐵闆一塊。百年前或許其中還有幾位滿含抱負的聖徒,如今卻隻剩下一群油光水滑的蛀蟲,靠稅金填滿金庫,靠信仰掩蓋肮髒。”沃爾森帶着對教廷的厭惡說道。
他鄙夷地說:“那群人,早已不是神明的仆從。他們是披着聖光道貌岸然的豺狼,是神像下交易罪惡的市儈,是用贖罪券收割信仰的劊子手。”
沃爾森喘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語氣中帶有一絲冷意:“恰好,我手裡握着他們的尾巴,也親手替他們染過幾筆血賬。”
倫伯特聽完,隻是将那根橫在唇前的手指含入口中,舌尖緩慢地繞着關節打轉,随後含糊不清地開口:“我親愛的領主大人——”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不疾不徐地撫上沃爾森的臉頰,掌心灼熱:“我并不怕那群教廷裡的老廢物。現在嘛,我更想嘗一嘗您這塊……小蛋糕。”
沃爾森在那調戲的目光中并沒有表現出屈辱,而是任由對方動作。他臉上帶起一個笑:“當然,魔王大人,”他說,“交易的内容包含我。隻要您能同意……”
他将那隻貼在自己臉上的手輕輕取下,貼向唇邊,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那是他過去無數次對“倫娜”行過的吻手禮。
“除非您厭棄我,”他含笑道,“否則我永遠不會離開您。”
倫伯特看着那雙滿含笑意的灰藍色眼眸,心髒慢跳了一拍,詢問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沃爾森笑得更深了——上鈎了。“反正我已經在深淵了,無路可去。”他從容地開口,“您若是不信,當然也可以繼續剛才的事。畢竟,我也不是不能繼續為您制造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情趣。”
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順着倫伯特的脖頸撫摸向上,用手指輕輕觸碰完好如初的傷口,示意這些“小情趣”是什麼。
明明是已經完好如初的傷口,倫伯特還是從那處感受到了結痂的癢意。
“不僅如此,”他眨了眨眼,眼神明明帶着狡黠,“隻要您不在身邊,我就會對自己下手。這很容易的。您要知道——一個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倫伯特有些被氣笑了,說:“你在用你自己,威脅我?”
“當然啊,”沃爾森靠近他,語氣卻甜得幾乎膩人,“我親愛的倫伯特……”
他的聲音輕柔,語調上揚:“難道說,你沒有一絲一毫地在意我嗎?”
那雙灰藍色的眼眸裡,此刻不再有淚水,也不再有乞憐,隻有一種遊刃有餘的試探和引誘,仿佛在昭示着主導權的易主。
倫伯特沒有表情。可那畫面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沃爾森一個人蜷在房間角落,像是沒有生命的玩偶。這個念頭拽得他神經緊繃,幾乎無法呼吸。自出生以來沒感到害怕的魔王,破天荒地,感受到了這個情緒。
沃爾森卻若無其事地環上他的脖頸,動作親昵得仿佛親密的情人。“可是我真的很想您呢,”他軟聲說道,臉頰貼着對方的肌膚,“還記得那本《盧瑞斯魔獸全鑒》嗎?我們還沒看完呢。”
那是他們過去無數個午後共同翻閱的書。當時的“倫娜”,總是坐在沃爾森身側,陽光透過窗棂落在兩人身上。
那個畫面在倫伯特腦海中浮現,帶着一種溫暖的錯覺。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拒絕。
在沃爾森期盼的目光下,他移開了視線,自我安慰般地低聲嘀咕:
“這是個不錯的交易。”
是的。
雖然他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那點不太重要的教廷情報,還是……為了回避某種更令人恐懼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