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在這?你怎麼來的梵提?格雷特的事務不需要處理嗎?”一進門,沃爾森就冷着臉,語氣急促地甩出一連串質問。
格羅姆腳步才剛踏進門檻,還沒來得及脫下的外套,就被問得一愣——他原本預想的重逢場景可不是這樣。哪怕沃爾森不撲進他懷裡,至少也該有句“你終于來了”吧?可眼前這張冷淡、甚至帶點戒備的臉,像一盆涼水澆得他心頭透心涼。
格羅姆咽了口唾沫,擡手摸了摸後頸,像是想捋順心情,又像是不知如何安放自己那雙剛才還緊緊抱着對方的手。
他嘴角僵硬地動了動,語氣反倒格外小心:“我把格雷特那邊的事務都交給圖塔蒙打理了。我……我一聽說你失蹤的消息就立刻去找你了。後來聽人說你現身在梵提,我就直接趕來了……”
在沃爾森冷淡的注視下,他沒敢太靠近,隻站在門的邊緣,看着沃爾森時,就像一個走失許久、終于看見主人的小狗,眼底裝滿了不加掩飾的欣喜。
沃爾森卻突然一頓,目光一凝,接着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等等——你是從哪兒來的?不會是……坎貝爾吧?”
“對啊,”格羅姆點了點頭,有些不明所以,“我就是想找你啊?去你的領地碰碰運氣。”
“那兒不是早就被魔族占了?”沃爾森聲音驟然拔高。
“是啊。”格羅姆回答得坦然,就像這沒什麼可大驚小怪似的。
再得知格羅姆是從前線回來後,沃爾森眉心微微舒展,眼中自然浮現出了擔心和關切。
“……你是從那邊回來的?”他輕聲重複了一遍,語調低了半分。
格羅姆像隻小狗一樣,對着沃爾森點了點頭。
“那你沒事吧?哦天哪,那可是無比危險的地方。”他朝格羅姆的方向微微傾身,眼中盛滿了擔憂,“沒想到你為了我,說去就去了?”
他擡手落在格羅姆手臂上,輕輕一拍,“幸好你沒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如今情況是越來越危急了。”
不過一轉眼,他又像無意般地追問下去:“你不會是一個人去的吧?我太擔心你出事了……”
沃爾森對着格羅姆搖頭示意并非獨身出行,緊接着問道:“你帶了多少人?天哪,真不敢想象……我真擔心你出事……說起來,現在坎貝爾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沃爾森的反應也不奇怪,坎貝爾現在被魔族占領,他若是能從格羅姆這兒獲得戰況的消息和人手的增援,對于他眼下的困境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帝都梵提看似安穩,但實際上正處在暗流湧動的危險期。魔王的懸賞仍在,自己如今不過是獲得了國王的承諾才暫時苟安。而坎貝爾那群戰士是屬于領主的人手,如果能集結于此,才能在緊急時刻做出反應。
不僅如此,教廷那邊局勢也不明朗。艾利安将他秘密送出教廷後就再無音信。沃爾森也能猜到,聖子是利用聖騎士團對于教皇吞并野心的不滿,發起反抗、制造混亂将他送出教廷,然而直到現在都沒能聽到教廷那邊傳來的後續,這也讓沃爾森有些不安的預感。
他必須盡快召集人手,動用一切可能的力量,格羅姆就是其一。畢竟在此之前,經曆過王位之争的沃爾森十分清楚獸人的實力不容小觑。
格羅姆對着沃爾森期盼的目光滿足地回答道:“我沒事的!我帶了五百人從格雷特過來,都是族内最英勇的戰士。坎貝爾那邊……隻剩下靠近密林的幾個村鎮還在負隅頑抗,其他的都已經陷落了。情況不太好。對了,我在西線還遇到了你的部下,還有幾個精靈。精靈竟然也出戰了——真的,百年前他們可是一直袖手旁觀的。
他說這話時,不自覺又往前靠了幾步,試圖靠近沃爾森一點,眼神卻始終遊移在他身上打轉,仿佛确認對方是否真的平安無恙。
格羅姆的大手微微蜷縮着,摩梭着自己的衣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許久未見的沃爾森,好像隻要這樣看着,就能緩解這段日子裡思念所帶來的灼痛與空虛。他說:“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沃爾森可沒空體會這種情緒。他聽說自己的部下還有幸存者時,心裡确實浮起了一絲輕快的欣喜。帝都局勢緊張,他如今身邊可用之人本就不多,而外界懸賞仍在,為了性命着想,他急需再添些武力上的倚仗。
不過,眼下最棘手的還是通訊問題。目前他手頭根本沒有可用之人能将密信送入如今已被魔族占領的坎貝爾。
而這時,他注意到格羅姆正用那雙赤誠灼熱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裡毫不掩飾的執念幾乎能把人點燃。
沃爾森略一思索,心底起了盤算。
“格羅姆,”他輕聲喚道,語調甚至有點像在撒嬌——當然在格羅姆看來就是在撒嬌,“我有件事,隻有你能幫我。”
格羅姆對上沃爾森的語調,心髒像是春日裡剛化冰的溪流,叮鈴咣啷得響個不停。
“能不能,幫我送一封信到坎貝爾?”沃爾森一邊說,一邊擡手握住格羅姆的右手,動作緩慢而親昵。他的雙手将格羅姆那隻寬厚粗糙的手包裹住,像是在捧一件貴重而易碎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