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個人走進來，不管是誰都會愣神。哪怕是與他有過舊情的沃爾森，也不例外。

瑟蘭迪爾看着沒有反應的沃爾森，以為對方還是不願意見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意。他垂下眸子，想起了管家遞給他的信，像一根鋒利的刺，插在心口隐隐作痛。

他主動走上前來，一步、兩步，行至沃爾森跟前。

随後，他并沒有多言，而是直接單膝跪下，捧起沃爾森搭在沙發邊的那隻手，低頭落下一吻。

長長的睫毛掃過沃爾森的手背，細微的瘙癢一寸寸攀上神經。沃爾森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才從恍惚中回神。

“好久不見……”沃爾森俯視着正在進行吻手禮的精靈，低聲說道。

瑟蘭迪爾緩緩擡頭，眼裡帶着深深的歉意。

“好久不見，沃爾森。”他輕聲回應，“你還……好嗎？”他的語調溫柔，像是怕驚擾舊夢。

随後，他又頓了頓，像是猶豫着是否繼續，最終還是低聲開口：“我……很想你。”

沃爾森沒有即可回話，卻又沒有制止，這給了瑟蘭迪爾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的選擇，會讓你如此難受。我本想用自己的私庫做些補償，可你走得太急了……我追不上你。”

察覺到沙發上的沃爾森痛苦地閉上了眼，瑟蘭迪爾連忙收住話頭，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番追述不過是徒增對方的負擔。他沉默片刻，語調低了下來，換了個更貼近現實的話題。

“無論你原不原諒我，請讓我為你出一份力”他的聲音真摯，幾乎是帶着一點懇求，“現在的你需要幫助，不要把我拒之門外。”

沃爾森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再睜開眼時，灰藍色的眼眸中已恢複平靜。

“抱歉，剛才在和格雷特閣下商量聯盟的事，沒能先見你。”他說得也平淡，“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再談論那些舊事了……”

可他越是這樣說，眉頭卻皺得越緊。

瑟蘭迪爾看在眼裡，心頭一緊。

——他還是放不下。瑟蘭迪爾不禁想到，這或許意味着，沃爾森的心裡仍然有自己。

這樣的認知令他心生痛楚，卻又燃起一絲無法遏制的希望。那是一種絞痛與甘甜并存的感覺，一半是難以抑制的喜悅，一半卻是綿長的、自責交纏的苦澀。

他知道，給沃爾森帶來極大的痛苦的自己，本沒有資格再期待什麼。但沃爾森眉眼間那藏不住的情緒，卻在悄無聲息地解除了渴望的封印。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現自己，抓住他們能夠和好的微弱的可能，盡全力挽回沃爾森的心。

于是，瑟蘭迪爾馬上開口：“我給你帶來許多秘銀打造的武器。還有一些人，或許數量不多，但都是精銳……當然，你還擁有着我的支持。”

沃爾森的眼神微微一震，像是無法相信，遲疑片刻後，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真的嗎？……你沒有在騙我？”

“當然沒有。”瑟蘭迪爾眼底滿是憐惜。

他走近一步，坐到沃爾森身側，試探地伸出手将對方攬入懷中。出乎他意料的是，沃爾森并未抗拒，反而順勢将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一刻，瑟蘭迪爾心中泛起複雜的漣漪。失而複得的喜悅、壓抑已久的眷戀，還有一股悔意與柔情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曾一度以為再也無法靠近這個人。

他輕聲承諾：“我帶來的資源，全部交給你來安排，我也是……我會寸步不離地照護你，不管将來你選擇怎樣面對我。”

沃爾森沒回應，隻是将頭埋得更深，瑟蘭迪爾卻隐約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一點濕意。

他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懷抱。

而沃爾森亦回應着他的擁抱，那種細微的顫抖透過彼此的胸膛傳遞開來，讓瑟蘭迪爾的心也随之震顫。

過了良久，沃爾森才終于低聲開口，聲音悶在他肩頭，帶着啞意與疲憊：“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自從魔族進攻後，我被抓入深淵，每天都是莫大的折磨……但我不願意就這樣死去，因為我還想再見見你。”

瑟蘭迪爾喉頭一緊，聲音輕如羽毛地安慰道：“我來了。”

“嗯，對。”沃爾森在瑟蘭迪爾懷中微微撐起身體，紅着眼眶，與精靈翠綠的眼眸四目相對。沃爾森的嘴角勾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你終于來了。”

他話音輕顫，像是終于放下了死裡逃生的惶惶，将一切心防都托付給了眼前之人。然而瑟蘭迪爾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前，沃爾森還是另一副模樣——在格羅姆面前，趾高氣昂地訓着狗。

沃爾森在之前的精靈族的探訪中知道，即便他們是個長壽的種族，但他們的心性卻遠比人類更單純。那種尊崇自然的天性，使他們極易被情感牽引，尤其是在面對自己珍視之人時。沃爾森早就看透了這一點。

而瑟蘭迪爾更是其中的典型——作為一族領袖，又是幼妹的監護人，他早就習慣将一切責任背負在自己肩上。他總是以 “長者”的溫柔姿态面對世界，像一棵根深葉茂的古樹，保護着他所愛的每一個人。

沃爾森故意在重逢之前，先用一封控訴的信來擊破對方的第一道防線。然後在談話中，繼續呈現出脆弱的一面，喚醒這位精靈王骨子裡的愧疚與補償心理，讓對方不由自主地丢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