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姒沐被他的吃相吃吓到了,命人強行撤了桌子,像個小大人似的摸着他的腦袋說:“你再這樣吃下去,會被自己撐死的。”
由于長期的營養不良,蘇聞明明和姒沐年紀相仿,身高卻比他整整矮了一頭,仰着腦袋呆愣愣地看他,眼睛裡滿是他的溫柔。
姒沐如水般的眼睛笑了笑,柔聲道:“以後,以後都能吃飽了。”
然而,身體上傳來的被撕裂的疼痛感,瞬間讓蘇聞從過去的記憶裡清醒過來,那些記憶中殘存的溫度也被驅趕得蕩然無存。
蘇聞咬緊下唇,指尖摳進了青石闆的縫隙裡。
直到一炷香後,姒沐才滿意地緩緩起身,整理自己淩亂的衣服,不再多瞧地上的人一眼,冷冷吩咐:“左部侍郎家的那個嫡女,七日之内,讓她變成一具屍體。”
蘇聞沒有着急起身,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姒沐的背影,修長的身姿逆着光,好看極了。
“喏。”蘇聞也不問緣由,他向來都是聽令行事。
姒沐站在落日的餘晖中,略顯纖瘦。一身淡黃色的錦緞華袍,蟒紋從下擺蜿蜒爬到領口,發髻高束,穿戴整齊的姒沐天生就帶有高貴的疏離感。
“父皇已經定了太子妃的人選,左部侍郎高枞的長女,傳旨的公公已經在去高府的路上了。”姒沐自顧自地解釋殺人的緣由。
姒沐和太子同氣連枝,雖不是一母所出,但因姒沐母親早亡,自小就受了皇後娘娘的看顧,二人算是相伴長大。
後來,皇後娘娘也撒手人寰。
先逝後還留下一個最小的公主,也就是本文的女主,長樂公主——姒念。
自皇後娘娘去世後,太子處處受人排擠,勢單力薄,地位更是危如累卵。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姒沐從罪人奴将蘇聞帶了出來,将他展露在太子跟前,成了他們手裡最尖銳的刀子。
蘇聞清楚的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微微垂手道:“六殿下放心,奴保證高家小姐活不過議親。”
姒沐抖抖褶皺的袖子,滿不在乎道:“高枞乃是朝中要員,你動手時做的幹淨點,别讓人抓了小辮子,到時候本王可不替你擦屁股。”
蘇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應道:“知道了。”
一切收拾妥當,姒沐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的人。
隻見蘇聞躺在淩亂的衣服中央,原本文質彬彬的臉,此刻白得有些不像個活人,松動的發冠垂在一側,滿地旖旎的氣息。
姒沐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冰冷的目光似比那刀子刮得人都痛,仿佛眼前的光景和他毫無關系。他甩手拂袖,玉佩順着他的衣擺滑落,他也懶得去撿:“你還賴在這裡做什麼?成何體統?”
蘇聞瑟縮起自己凍僵的身子,隻覺得整個人都被折騰散了架,他顫抖着小臂勉強撐起乏力的身子,慢慢地跪在了姒沐的面前。
從地上撿起掉落的玉佩,小心翼翼地幫姒沐帶好,最後還娴熟地打了漂亮的結扣。
“不敢憊懶,還有許多事等着奴去做。”言罷,蘇聞抓起地上的衣服,匆匆往自己身上胡亂地套。
初春的天氣還是太涼了些,青石的地闆更是冰的入骨,又經寒風吹上一吹,瞬間放大了身體上的疼痛感,這幅身體早在罪人奴裡就折騰完了,羸弱得比小姑娘還要虛上幾分。
有什麼辦法呢?他喜歡!
姒沐整理好衣服,臨走時回身叮囑道:“老規矩,若哥哥問起此事……”
“都是奴一人所為,與六殿下無關。”蘇聞不等他說完,搶先把後半句補全了。
姒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交代完事情,便一刻也不願意在這裡多待了。
門闆被打開的一瞬間,冷風再沒了阻擋魚貫而入,蘇聞還沒來得及裹緊衣服,便被吹了個透心兒涼。
如果……
倘若此刻有人能抱抱他就好了。
鬼使神差般,蘇聞竟然叫住了他:“六殿下……”
開口的一瞬間,蘇聞就已經後悔了,暗罵自己矯情,都這麼多年了過去了,怎得還擺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姒沐定住了腳步,回頭看他:“何事?”
“我……”蘇聞捏了捏酸澀的鼻梁,調整了呼吸問:“高家小姐可要全屍?”
姒沐的眉頭都跟着擰到了一起,透露着不耐煩的樣子,仿佛在說:這點小事也需要問我?
“随便你。”說罷,姒沐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随着門闆“咣當”一聲阖上,風也停了,耳邊的一切聲音都停止了……
待人走遠了,蘇聞才慢悠悠地從書房裡出來,一個影子也從黑暗處走出來,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禮。
不等蘇聞問他,影子自顧自道:“六殿下去了溴隐亭的方向,往太子處去了。”
蘇聞活動了下被壓麻了的身子,目光投向溴隐亭方向,冷厲的視線仿佛穿透了世間萬物,卻唯獨遺漏了溫度,冷冷道:“命人盯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