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擦黑,最後一縷殘陽染紅了承安宮的天。
承安宮外,蕭雲祁迎着晚霞站着,見蘇聞從承安宮出來,三步并作兩步快步上前,腰間的佩劍因走的急敲打着铠甲铮铮作響:“小先生可還順利?”
目光從蘇聞臉上滑落,死死地盯着他手中明黃色的絹帛。
蘇聞未言,蒼白的手慢慢托起剛得來的傳位诏書,繼而雙膝着地,行了個叩拜禮:“恭請蕭武王繼承大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旁嚴陣以待的士兵們,聞聽此言紛紛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拜之聲自承安宮向外蔓延,一層層的士兵齊刷刷地跪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刀戟碰撞在地面,聲浪一層疊了一層,響徹天際。
蕭雲祁夙願得償,仰天長嘯。
從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個被受冷落,丢在南靖邊界線不聞不問的皇子了,他是北蕭的王!
萬民見他皆需跪拜,天下人的頭顱還有誰人不能砍?
此起彼伏的聲音漸熄,蘇聞緩緩擡起蒼白的臉,薄唇輕啟:“陛下,您之前答應我的事,可否允我現在就将人帶走?”
蕭雲祁的笑聲戛然而止,鎏金護腕上折射出冰冷的面容,居高臨下地看着蘇聞:“朕,之前答應你什麼了?”
新帝的聲音夾着戲谑,如同貓捉弄老鼠般嘲弄。
蘇聞的指尖在袖子下蜷成團,他保持着跪姿,一字一頓重複道:“懇請陛下,允我将林皇後帶走。”
“大膽!”蕭雲祁突然爆呵,左右的士兵“唰”地抽出佩劍,劍尖沖着蘇聞。
蘇聞迎着爆厲的目光,再次重複:“放林皇後離開,望陛下恩準。”
蕭雲祁冷厲的目光自上而下:“小先生一介外臣,張口閉口都是我北蕭皇太後,你們南靖人皆是如此不知禮數嗎?”
蘇聞喉間氣血上湧,他早知道蕭武王心狠手辣,卻沒料到還無恥至極。
強壓下喉間的腥鹹氣息,蘇聞的聲音幾乎輕得不可聞:“陛下,人無信不立,帝王之身,當以身作則,守信踐諾,為天下之表率。”
“朕若說過,自當信守承諾。”蕭雲祁冷臉中扯出一抹笑,陰森可怖:“可朕分明沒有許你什麼,如何踐諾?”
好一個帝王小人!
四周全是蕭雲祁的人,就算聽見了蕭雲祁的承諾,自然也不敢替他和林皇後出頭。
蘇聞無可辯解,顫着手又欲再說,就聽到蕭雲祁更欠揍的聲音:“不過,朕念你有功,可以給她留個全屍。”
“不要,不要,陛下您不能這樣。”蘇聞瞳孔驟然擴大,連聲音都跟着一起抖。
蕭雲祁沒心思和他糾纏,招招手命令道:“來人,送皇太後一程。”
蘇聞連滾帶爬,趕在士兵們破門之前,用身體擋住了門闆。
“不許進,誰都不許進,除非從我的身體上踏過去。”
蕭雲祁眉毛皺到了一起:“你是當朕不敢殺了你?”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蘇聞拼盡了全身力氣擋在門前,義正言辭道:“況且我乃南靖太子的心腹,陛下就算貴為北蕭之主,也不想在國中還未平息之前,就給自己樹個外敵吧?”
“小先生,果真是個聰明人。”蕭雲祁一腳踹開身前的士兵,視線長驅直入鎖着蘇聞單薄的身體,仿佛能将他穿透:“隻可惜,他還不是南靖王,又怎會為了一個奴才與朕開戰?”
他說的都對,蘇聞在權力鬥争中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即使有名有姓,大抵也還是個奴才。
任他再聰明也比不過一個真小人。
迎着西方的晚霞有些刺目,深深的無力感如潮水般漫過蘇聞。
忽地,晚霞被一個挺拔的身體擋住了,姒沐不知從哪個士兵腰間抽出一把利劍,橫在了蘇聞身前。
他素白的長衫不知何時沾了血,甚至連擡起的雙眸裡都染了血,姒沐咧開嘴角笑得可怖:“若是,再加一個南靖六皇子呢?你可還敢殺?”
沒人見過南靖六皇子,也沒人信他是六皇子。
畢竟,哪有一個皇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一個奴才跑的?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姒沐淡定地從懷裡往外掏令牌:“這是我的令牌。”
金屬質地的令牌“咣啷”落地,姒沐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繼續掏出另一塊丢在地上:“這是我哥哥太子的。”
說罷,探到懷裡繼續摸,沒一會兒,另一塊也令牌“咣啷”一聲落地:“這是我父皇的令牌。”
“哦,對了。”姒沐最後翹着手掏出來的令牌,赫然是朱武位的領軍牌:“這是皇城禁衛軍的令牌。”
蘇聞忍不住一聲輕笑,若是放在現代,妥妥的一個證件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