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臨行前師父的囑咐,她不免皺了眉。
“厭竹,你可不要一味的意氣用事,要善于利用你的優點,有時候你的臉也是一個厲害的武器,它可以不動血光殺人于無形之中。”
她擡起手,摸了摸鬓邊,寒涼的發絲在指間萦繞。臉麼?自己的臉能算什麼武器,如果是說用美色惑人,那她是絕不屑為之的。
午時将到,客人們在山莊裡仆從的接引下往主樓而去,厭竹也起身随着衆人往前走。
北湖山莊臨北湖而建,曲廊衆多,沿水而行,透過欄杆往下看去,能看到金色遊魚随人腳步而動。
來到正樓,牌匾上碩大的三個黑底金字映入眼簾。
相思樓。
這名字真可謂虛僞至極,不過在武林之中倒是一段佳話。聽說這樓是蕭遠善為了紀念亡妻而建,門下雙聯是兩句詩,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路過之人都要停下複誦一次,再搖頭感歎,說及蕭城主對愛妻的用情至深。
厭竹也虛虛看了一眼,随即不屑地撇過頭去,男人的深情是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不過是冠在身上的一個頭銜,故意僞裝仁義深情來成就他名滿燕州的大俠聲譽。
師父說過,蕭城主是天下最虛僞的人,為了自己的聲名和城主的榮光不惜背叛恩師,殘害同門,無所不用其極。
雖然師父從不曾告訴她們,她和蕭城主到底有着怎樣的恩怨,但隻要是師父所憎恨之人,也将是她們畢身的仇人。
宴席分隔,女眷們被留在了相思樓的閣樓之上,男客則前往主廳滄海閣。
厭竹撿了個臨窗的位置随意坐下,然後打量起周圍的人群。但很快就被人群探究的目光反刺得低下頭去,因着這一桌皆是一派之人,她的青衫在一色杏黃道裝之中顯得鶴立雞群。
“姑娘是哪一派的門人,怎麼單獨落在了這裡。”主位上暮顔鶴發的師太好脾氣地問候道。
厭竹斂目閉唇,正憂思不知該如何回答,猝然就被一聲尖利的慘叫打斷了心神。
“哎呀,有人落水了,你們快看。”樓下荷花池畔有人聲傳來,衆人聞訊,皆傾巢而出,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去。
厭竹也側身探過頭,随意看了一眼,先時還平靜的水池中,正漩渦大起,水泡洶湧而出。
此次來的都是各門派中武功不俗的人,怎麼會有人落水而不能自救,厭竹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杯,淺淺啜了一口,無甚在意。
因臨近相思樓,在場之人多是年輕女子,對這樣的事情大都駭怕不已,且熱鬧之地突現這樣的場面,實在惹人狐疑,所以長輩們大多止在觀望。但尚有不少心軟良善的小輩們,湧到池邊幫忙搭救。
水渦漸平,落水之人徹底浮出,紅色的衣衫在碧水之中顯得觸目驚心,四散的黑色長發和蒼白的容顔更是給人一種詭異驚悚之感,仿佛是湖底升上的女鬼,要來索要害人者的性命。
等厭竹再轉過眼去時,那水中之人已經被打撈出來了。
“死了!”樓下再次發出連串驚呼,那愕然的語氣引得厭竹生了探究的興意。
她站起身,好以整暇地背靠在欄杆上,側頸往下望去。
清風繞着相思樓七層樓閣盤旋吹來,把她的青色禅衣掀起飛揚,緊緻的雪緞透印出姣好的身形,長姿玉立,如青竹飒飒,倒把看熱鬧的眼睛吸引走大半。
“眉間朱砂,腰上系着紅梅匕首,這是仙姑洞的妖女。”
聞到此言,厭竹心下一震,但她身型未動,隻着意觀察下去。
仙姑洞中,除了幾個灑掃侍奉的老妪,便隻有師父和她們師姐妹四人。
此次師父隻給了她刺殺蕭城主的任務,别的師姐妹應當不在此地才對。
但是……
她猛地調轉過身,俯身而望。
那人的眉眼……那人腳上繡印青竹的布鞋,還有獨特的紅梅虬枝匕首。
那人竟然真的是她的大師姐。
一經認出,她恨不得現在馬上就飛下閣樓,在還未被人毀壞線索的情況下,仔細檢視屍體,找到她死亡的因由。
可惜現在所有人都聚在這裡,所有人都在好奇的圍觀打量,她本就引人注目,所以什麼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