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是我太倉促了。”蕭遠善不願再在此事上多言,轉頭便下了散客令:“大家喝完茶,若是無事,可以去擂台上切磋切磋武藝,如今各門派都多了不少後起之秀,想來這燕州武藝高強的排行又得出現新的變化了。”
衆人本就礙于他的身份不敢駁斥,如今見他主動掀開此事,樂得翻篇,皆都去擂台場上排隊比武去了。
要在燕州博得一個留名的機會,這北湖山莊的聚賢大會是最好的出路。來的都是高手,習的都是傳世武藝,誰占據前十的位置,便是江湖上聲名鵲起的存在了。
風光大多隻有四年,很快又會有新的人加入排行。
不過最近這四年的第一,倒是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微妙感。
蕭雯的刀法确乎精湛,但是當年因為她是女子,很多武林高手不願與之比武,輸了聲名盡失,赢了似乎又勝之不武,況且她是蕭遠善的女兒,看在蕭城主的面上,也樂得送她一份虛名。
她的勝利并沒有人提出異議,但大家都默認這是内定的結果。
蒼玄派的薛傳道劍法超群,長相出衆,雖止于第二名,卻成了武林中人人推崇的少年俠客。
比起蕭霁那過于輕松的第一,這第二似乎才是毫不摻水的無冕之冠,至少輸在一個男人手下比輸在一個女人手下,說出去更能讓人信服。
趁着衆人都前往了擂台處,北湖山莊的高手們也皆随蕭遠善而去,厭竹避過巡邏守衛的視線,悄悄潛到了後院涼室之中。
門口的兩個守衛隻需在背後輕輕一點,便滑倒在地上沒有聲息。
她摸進涼室,在昏暗中吹亮了随身攜帶的火折子,把那閃爍的光暈透财達證券到躺在石案上那張青灰的臉上。
這張臉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鮮活感,那熟悉的模樣斬斷了最後一絲幻想。厭竹顫抖着手指,想要觸摸她的身體,但屍體額上驟然凸顯的蜘蛛樣黑紋,壓下了她洶湧而來的悲傷。
先時在相思樓所見時并沒有這樣的痕迹。
厭竹咬緊牙關,伸出手指,輕輕掰開她的眼睛。饒是做了準備,依然還是被吓了一跳,那血紅的瞳孔,正是氣血上湧之相,生前想來已經是走火入魔之态。
她順着那張臉往下看去,在她的肩頸處發現了一處傷口,傷口有手指長短,裡面的血迹亦是黑色。
她正準備繼續檢查,一道寒光襲來,銀色長刀從她眼前急速飛過,削滅她手上的火舌,截斷她耳畔的青絲,順勢釘在了後面的窗弦上。
她回過頭。
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她身姿颀長,一身勁裝溶于昏暗之中,把唯一的亮源阻擋得一幹二淨。
雖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但那纖細的長腰,瘦削的肩膀,站立時的風儀,應當不會是男人所有。
厭竹掣出腰邊的青葉劍,手中抓住劍柄,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那人突然輕笑,聲音清雅爽脆,非一般少女那般軟甜:“北湖山莊奇珍異寶多不勝數,你什麼不好偷,偏要來偷一具屍體?”
厭竹聽不出她話裡的情緒,心裡隻怕她要出手,内力皆聚于手腕上。然而那人卻施施然走了進來,日光順着腳步逐漸往裡灑進,墨緞似的長發在背後搖曳成一汪清霧。
猝然,那人急躍而起,擡手襲來,厭竹連忙挽劍抵擋。
此人輕功卓絕,步伐如幻影,瞬息就移動到牆邊,反手拔下長刀,橫柄而過,壓下厭竹劍招的起勢,逼着她腳步急退,很快被困在了牆角的罅隙之間。
厭竹本想使巧勁脫身,沒想到剛扭轉身形,那人便倒轉刀柄點了她胸前的穴道,手法之快,江湖上無人能出其左右。
厭竹悶哼一聲,咬了咬牙,便看那人湊近前來仔細打量着她。
“蒙着面做什麼,就這麼見不得人麼。”她收刀拄地,斜倚了上去,整張臉往前傾靠,距離之近,讓厭竹能看到她挺翹的鼻梁和飽滿的唇瓣。
手指觸到耳端,寒意從脖頸往下蔓延,讓厭竹禁不住兩腿微顫。
她閉上眼睛,感覺面紗被放了下來,然後對方便長時沒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