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樣?”冷窒的空氣讓厭竹難以忍受,禁不住恨聲斥道:“不必多言,一刀了結我便是。”也怪她出師不利,一來就遇到這麼個高手,連蕭遠善的衣角都還沒摸到,枉費了師父多年來的栽培和信任。
“為什麼要殺你?”對方輕歎,聲音出奇的柔和:“不過是偷點東西,還不是北湖山莊的東西,我倒想知道你偷這屍體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颌下刀鋒退去,厭竹腳下酸麻,像沒有了支撐似的,整個人向前栽去,來人很快攬住她的腰肢,旋身入懷,順勢半跪了下去,由上而下,更加肆意地打量着她。
厭竹心中羞憤大于惱恨,躲不開,隻能再次把眼睛閉起來。幸而是個女人,若是個男人,這般肌膚相近,便是他不殺自己,自己也要與他同歸于盡。
“我爹近來喜愛描摹美人圖,若他看了你,定要把那一屋子的畫冊付諸一炬。”淡淡的鼻息吹拂在臉上,厭竹恍惚間聞到了野姜蘭的味道,那是屬于幼年的記憶,已經快被她遺忘的記憶。
因為那記憶太過美好,她在心緒紊亂中,由不得擰眉歎了一口氣。
又是一陣輕笑傳來:“美人真是不管做什麼表情都賞心悅目啊。”
厭竹聽她說着這些輕挑的暧昧之語,窘意把耳朵染得通紅,但她向來練就陰柔内功,氣血幽冷,隻需沉靜下來,一切又都恢複正常:“你不用拿話折辱我,我來這裡,不過是想知道,我師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師姐?”那人側眸掃過長案上的屍體,身子微微坐直,帶了些防備:“她是你的師姐,這麼說,你是仙姑洞的妖女?”
厭竹駁斥:“誰是妖女?”
“你呀。”那女人馬上換了情緒,低下頭來,眼皮上繼續有黑影傾覆:“長這個樣子,注定把天下人都迷惑得團團轉,不是妖女是什麼呢?”
厭竹不适地咬緊牙關,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然開始動手動腳,這簡直有違厭竹的認知。
感受到冰涼的指尖在額間的朱砂痣上摩挲,厭竹再也按捺不住,霎地睜開眼來,瞳孔中彌漫着沉沉怒氣:“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那女人聲音愈漸沉吟,呼吸仿似随着她漫延的影子透進肌膚裡:“隻想知道,你們仙姑洞的人來北湖山莊的目的。”
厭竹皺緊眉頭,言不由衷:“自然是來參加聚賢大會。”
女人輕哼,手指從額間滑下鼻梁,停放在她的唇角上:“你覺得我會相信嗎?蕭家從來沒有給仙姑洞下過拜貼,不請自來,必然别有所圖。”
厭竹懶得再解釋,這個女人武藝在她之上,她現在弱為魚肉,隻能躺在砧闆上任她羞辱,況且看樣子她也是個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的主,倒不如憑一方意氣,與她對抗到底。
她再次閉上眼,冷漠對峙。心裡卻默默的腹诽,沒想到北湖山莊居然養着這樣的高手,她到底是哪個宗門的徒弟?
等等,她腦中迸然清光一閃。
這個女人話裡行間,透露出她對蕭家知之甚深,況且又善于用刀,刀法這般娴熟高深,想來隻有聞名燕州的截風刀法才可做到,所練者必是蕭家嫡系。
如此,再沒有旁人可猜測。
這人是蕭遠善的獨女,蕭雯。
聽說她從小混迹于江湖,難怪會這般玩世不恭,舉止輕浮。
隻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和她爹一樣惡毒?也許大師姐的死也與她有關,不然外間這麼熱鬧,她偏偏要避過揚名立威的機會,埋伏在這裡堵截她。
想像中的折磨遲遲沒有到來,那女人也沒有再說話,如果不是彼此的呼吸聲交雜入耳,她都懷疑那女人是不是也被人點了穴道。
一刻鐘過後。
她終于忍受不了這種等待的痛苦,再次睜開眼睛,正對上眼前女人明亮的眸子,那琉璃般的瞳孔裡,能看到自己蒼白的倒影。
不等她開口,蕭雯便笑出聲來,她長相雖不豔麗亦非傾城,但獨有一種難言的氣質,讓人不敢忽視。
那是富足的生活,不居人下的自信所養育出來的風度。便是面對她仇恨的眼神,依然泰然處之,并笑得肆意明媚,仿佛剛才的沉默隻是一場遊戲,她所表現的是赢下遊戲的雀躍。
厭竹愣了愣,半晌才恨聲道:“你真是……”
“噓,别說話。”話音未落便被堵住了,蕭雯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起腿彎,在她瞪大眼睛疑惑之際,攜着她躍上了房梁。
兩人剛一站好。
兩道身影便同時從門外竄了進來。
來者是一男一女,隻聽女聲喚道:“師姐,你在麼?”
男人腳步略停了停,想是在觀察周遭的情形:“好像沒人。”
女子晃着雙髻上垂下的發帶,帶着年輕少女獨有的嬌憨,嗔道:“怎麼會,她說了等比武開始就會來,絕不會說謊的。”
男子沉了聲,手上拂塵輕甩至臂彎:“你就不許師姐被别的事絆住,或許蕭伯伯喚她去說話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