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山莊。
厭竹來到郊野,離開了山莊地界,這才把身上那嬌嫩的衣衫換了下來,她屈指吹了一聲口哨,林間除了回送的風聲,什麼都沒有傳來。
她的銀鞍馬自小便陪伴在身邊,極通人性。隻要她未離開,便絕不會私自逃竄,怕隻怕它駐守此地時遇到農夫商販,或是遊俠匪首,他們看到這種良馬,怎能不占為已有。
現下不能再多逗留了,隻怕顧挽青早已被人看出破綻來。
她一路往奔,來到駱河渡口,見有老翁在岸邊守着艘小烏篷,連忙招手喚道:“老人家,能否送我渡河?”
老人擡眸觑了她一眼,眼神怪異,厭竹不由拉緊了覆面的青紗。
“我這船要坐滿四個人才劃上一趟,不然浪費力氣。”說着靠于烏篷上淺眠,再不理會人。
這場面着實怪異。
厭竹咬了咬牙,看向四周的蒼徑阡陌,轉而紮進了一叢茂盛的芒萁林中瞬息不見了身影。
她才不會坐以待斃。
一邊,北湖山莊後院,蕭雯推開房門,屋子裡早已人去閣空。
她還未問話,幾個私衛從門邊閃進,俯身回道:“顧小姐曾來過。”
“她人呢?”蕭雯極不耐煩。
私衛對望一眼:“來了一個顧小姐,後來一前一後出去兩位顧小姐,已有人追出,消息應該很快就會送來。”
蕭雯啧了一聲:“那第二個顧小姐呢,可有她的蹤迹?”
“在風輕閣裡。”
風輕閣内。
顧挽青雖一臉凜然倔強,手指卻止不住顫抖:“我放了她,你罰我吧。”
蕭雯恨不得把眼睛翻到天上去:“你既把她放走了,為什麼不馬上趕到丹楓觀去,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難道不知道你不出現,師父和師娘會多擔心?”
顧挽青癟了癟嘴,委屈不已:“我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
“好了。”蕭雯看向姗姗而來的衛真:“你們趕緊回去吧。”
見到衛真出現,顧挽青心内繃緊的弦終于放松下來,撲身窩進他的懷裡哇哇大哭:“師兄,爹有沒有生氣?”
衛真輕輕捧起她的臉,抹過她眼角的淚水:“沒有,師姐幫你圓了謊,他們還等着你把那對梅瓶送過去呢。”
兩人準備離開時,衛直突然停下了腳步:“師姐,你不準備跟我們一起回丹楓觀了麼?”
蕭雯勾了唇:“那麼,就請師弟也去幫我圓個謊吧。”
夜晚,風急露重。
谷雨過後,天氣就反複陰冷,雖沒有幾場雨,白日裡也豔陽高照,但一到夜晚,便像初冬一般,恨不得讓棉被長在身上。
厭竹穿過草籠,來到河岸邊。河對岸有螢石反過來的磷光,在水波下熠熠閃耀,用眼睛丈量之後,似乎相隔并不太遠。
她禦起輕功,腳尖點水而行,在河面翩跹而過。
雖說身上藏有毒蠱,但并沒有阻礙輕功的催發,隻是不知是不是日久未研練内功,幾個縱落後,丹田便空空如也,沒有一絲内勁了。
她心下微慌,腳下一個交錯,旋身落到河中一塊沙洲之上。
不過屋子大小的地,上面長滿的蒲葦和芭茅,厭竹拄劍而歇,回頭望向來時的河岸,那面已徹底融入黑夜之中。
她閉了閉眼,努力聚起内力,興許是太過着急,幾次下來,不單内力無法提起,連帶着體力也開始被抽離。
她坐倒在蘆葦叢中,聽着四面沙沙作響的水聲,隻覺得頭暈眼花,心跳劇烈。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混沌中猝然驚醒過來。
身邊停駐着密密麻麻的白鹭,它們把長喙塞入翅下的羽毛裡,在清灑的月光下安靜的睡着。
她不知自己是身處現實還是在夢裡,隻有仰倒在草地上的時候,能從急促的呼吸中,感覺到身體上如蟻行般的酥麻感,它在提醒自己還生息尚存。
看來這千葉纏絲是以自己恐懼為食的,越心急如焚,它越是活躍興奮。
可是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北湖山莊的地界裡,處處是蕭家的眼線,她必須想辦法過河,以躲避蕭家暗衛的追蹤。